「封面诗人」余西：酒组诗
封面诗人 | 余西
主编：龙歌 山子 欧阳健子
美编 /梦雅
酒组诗
文/余西
儒泉（白酒）
取山水的风骨，秋后作物
在十月选择一处土屋
许以年轮，雪水，沉寂的土地
许以一场窖藏与风声作别，回到四川的河流上
回忆某些场景，许久未见的人，在小城
酒幡高挂，青瓦是另一处藏酒之地
你走过小巷
儒泉就在墙院的苔藓里，接纳天上的雨水
你在风寒的江南，河沿，目光锋利
而我在长夜一遍遍涮柔和的酒，温暖而绵长的往事
月下对饮
醉去的是身下的夜色，无边的秋风
高处的泉水怀有不可描述的言说
森林守着溪流和天空，保持初时的澄澈
待暗夜醒来，酒后的人醒来
他提着一只空瓶子走过一块高梁地
三白酒
我并不善饮，三白酒也非白酒
岁月经年
许多人都远去了
唯乡下的谷物与时间对峙，酝酿一群银色的飞鱼
起身去小酒馆沽两三角浑酒
我孤身一人
冥想，发呆，研磨冷却的文字
呷一口，书桌上的花生米就开了
我相信只有苍老的暮色，静谧的夜
才配一个人独酌
有人在青楼等我，月下谱曲是暧昧的往事
等你看懂，已是一首如梦令
以昙花的开落起式，命题，一柱香功夫
就有雪花飞舞，就有把酒之人醉去
趁着夜黑
我把三白酒的色泽都倒进了银色的月光
谷烧
五十二度以上的烧刀子，才是深思熟虑
的诗句，一杯足矣
另一杯必定是铁观音
我品酒，在这深深浅浅的土地上
再走一趟
每一粒稗草于我，都是酒引子
种田的农夫失去了所有的作物
我失去了水源
溪流里淘米的女人，桃花一样逝去了
陶缸在接雨水，谷烧是另一种透亮的无根之水
你不必在意
谁是云朵，谁是家乡的那条溪流
谷烧，自古治思乡，怀旧
兼水土不服
我常怀这样的良药
鸡尾酒
如果对一种红色动了心
请允许我的目光青藤般缠绕，猜测
一只磨去花纹的瓶子，不露风声
异域的使者，一定是个艺术家
他调一杯鸡尾酒的手法，更像是绘彩的画师
淬火时，火焰自他眼中取出
午夜之前的酒，都淡而寡味
那些鲜艳的女孩
被更鲜艳的酒水浇透，湿淋淋地发亮
我向所有的灯光和音乐借道
向这喧嚣的
栅栏之内的昨天伸出手，致别
像一个调酒师那样，我学着
从酒中取出酒，取出火焰
最后是雨水，是此时窗外毫无色彩的云朵
你无法在白天调出一杯斑斓的鸡尾酒
红酒
高脚杯晃荡流动的火
有时是红唇
触碰了一场俗世的假象
从来就没有一曲琵琶，弹奏出西域的荒凉
葡萄酒是落在夜光杯里的弯刀
沙洲上少了一行胡杨
驼铃声在旷野起伏
我在江南也能听见，荆棘开出了花
雪白的耀眼
私藏的红酒是一场边塞的雪
我用橡木桶装回明净的冰川，岩石上的风
回到陌上，都在春天里融去
不可无端怀念起大海
一瓶红酒醒的时间久了
会听到青春的喧哗，浪潮般拍岸
五加皮
中年适应的酒越来越少
醇厚的事物
忘了拔塞，醒它多年未曾触及的伤痕
年少时不懂江湖，那些嗟徒
都留作了后日
我在甘兰花的树下，一个人自斟自饮
白瓷有别于青花，隔着一层纸
盛放素颜的红妆，艳酒
流窜的野火
我偶尔凑近你的江面
浅尝辄止
一杯上好的五加皮，有秘而不宣的香味
老酒
老酒并非陈酿
白水也非白马之水
我在乡下的黄昏后
与他们对饮
荒原就在身边
星星依次在水面闪烁
我们在夏季的屋顶，不说话
杯中就盛满了月光和火
是否要等到多年以后
河床裸露的石头，木船架，孤独的少年
在子夜一一醒来
他是牧羊人
开阔的牢房是他扎在地域的篱笆
离绿色原野，河谷那么近
他沉默
他以盐巴和老酒招呼我
夜空下，苍老那么遥远
火堆旺盛
我们就在天空下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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