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和应城的情份
欧阳修晚年为《欧阳氏谱图》作序,在纵述欧阳家族自夏禹以来“先君诸父之躬行”后,明示族人,他的叔父欧阳晔“进士及第,所得俸禄,分养孤遗。其兄之子修少孤,教之如己子。”死后“葬安州应城之彭乐村”(《欧阳氏谱图序》),寄托了对叔父的深深牵挂和对应城的殷殷情怀。
欧阳修祖籍江西永丰县。4岁丧父后,母亲带他投奔在随州任推官的叔父欧阳晔。由于家道艰难,无力延师,由母亲“以荻画地,教以书字”。22岁游学汉阳,24岁随汉阳学士胥偃赴京师汴梁,殿试中进士甲科,步入仕途。在唐宋散文八大家宋占其六中,以欧阳修年龄最长、成就最大。在随州生活近20年,是一段令欧阳修终身难忘的岁月。也就是这20年,欧阳修走进了楚文化,走进了应城,以他文人的气质在应城留下了浪漫而沉重的脚步。作别随州的欧阳修在回忆这段生活时,还特别提及当年奔走于随应官道,流连应城,“去客汉沔”的情景,流露出随州之名得益于蒲骚(应城古称)等小邑烘托,蒲骚虽小,决非“下州”的感叹。尽管命运多舛,流离奔波,欧阳修始终惦记着他的叔父欧阳晔,不忘那片曾给他带来无限灵感的应城大地。宋仁宗明道二年正月,欧阳修在洛阳任推官时,曾请假到随州探望叔父,不想两个月后,他的妻子胥氏病逝,接着爱女夭折,自己坠马受伤,陷于人生的不幸。这次探望可能是欧阳修与叔父最后一次谋面。四年后,宋仁宗景佑四年四月,欧阳晔病逝于致仕后迁还的随州家中。此时欧阳修正遭受第一次贬谪,先是放逐到穷乡僻壤的湖北夷陵(今宜昌)做了一个小小县令,旋即又改任更加偏僻荒凉的湖北乾德(今老河口)县令,他不能为叔父奔丧,只能痛哭着写信到随州表达对叔父“长养教育之恩既不可报”只有“状貌起居言笑之可思慕”的无比痛苦的心情(《尚书都官员外郎欧阳公墓志铭》)。为此,欧阳晔的灵柩只能暂厝随州。直到宋仁宗庆历四年初,欧阳修被朝廷重新启用供职汴梁时,欧阳氏族人才决定将欧阳晔的灵柩下葬应城。欧阳修为此亲笔书写了墓志铭。在痛心疾首、追恩思德中,明明白白地写上他的叔父“葬于安州应城县高风乡彭乐村”的文字。他不忘对应城的那份深情。
欧阳晔的灵柩既定于庆历四年四月三十日下葬,然而就在这年四月,欧阳修奉命出使河东路,“擘划粮草”。八月,又以龙图阁直学士任河北都转运按察使。欧阳修未能亲临叔父的安葬礼仪。至年底,朝廷风云突变,仁宗皇帝突然转向守旧派,“庆历新政”岌岌可危,挺身为改革派上书申辩的欧阳修面临再遭贬谪的困境,他担心龙颜一怒,自己葬身新政就再也去不了应城,尽不到人侄之孝,于是,选择这个时候匆匆来到应城,到叔父的新坟前,摆上“清酌庶羞”的供品,欧阳修百感交集,“昔官夷陵,有罪之罚;今位于朝,而参谏列。荣辱虽异,实皆羁绁。使修哭不及丧,而葬不临穴”(《祭叔父文》)。他啸诵着祭文,长跪在叔父的坟前,然后徐徐站立,按当地的风俗,转向肃立于身后的当地百姓和欧阳氏族人轰然跪下,送上他殷殷的拜托,永远留下他对这片土地的无限深情。第二年春,欧阳修即被贬安徽滁州,也就在这年,当地村民在欧阳晔墓前建起一座草庐,名“守孝堂”,声言欧阳修在此为叔父守孝三年,年深日久似乎成为定论。“守孝堂”常有人修葺,一直保存到近代,应城人用真情回报了欧阳修的深情。(文:朱木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