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敖让 资治通鉴读史悟道 2020-10-19
【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质皇帝 本初元年 公元146年
帝少而聪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闰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于煮饼以进之。帝若烦甚，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问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饼。今腹中闷，得水尚可活。”
【译文】质帝年少聪慧，有次早朝，瞅着梁冀说：“此乃跋扈将军也！”梁冀闻言，内心忌惮。闰六月初一，梁冀令质帝侍从在汤饼中投毒。质帝吃下后药性发作，非常难受，急派人召太尉李固进宫。李固直至榻前，询问质帝得病原因；质帝尚能说话：“我刚吃过汤饼。现觉肚子里堵闷得慌，快给我水喝，我还能活。”此时梁冀正立于旁，阻拦道：“喝了水恐怕会吐，不能喝水。”话音未落，质帝已气绝。【解析】我总结历朝的宫廷夺权，大多可以总结为四步：装孙子、挖墙脚、诛权臣、控形势；汉质帝这是跪在了第一步，童言无忌，孙子没装好。东汉末年，189年，董卓引兵入洛，行废立，独断朝纲，这时，王允投靠董卓，仍任司徒，主持具体政务。他表面上依附董卓，暗中心向汉室，身边聚集了一批朝中官员。这是装孙子。王允投靠董卓以后小锄头抡得非常准，挖墙脚挖到董卓的侍卫长吕布头上；之后王允和吕布密谋诛杀董卓，成功诛杀首恶；但最后一步失败了，王允没有控制好董卓被杀后的形势，导致凉州兵团反扑，董卓死后两个月，其旧部属李傕和郭汜等本想解散部队，归隐田野，途中遇贾诩献计，召集旧部，攻入京城。真的是功败垂成，李郭二人并无野心，若妥善加以安抚，形势就控制住了。北周年间，宇文泰去世，诸子年幼，委政于侄子宇文护，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宇文护连杀宇文觉、宇文毓，如果再加上拓跋廓，宇文护连杀三个皇帝，可以说是皇帝杀手了。轮到宇文邕登基了，一想到自己的哥哥宇文觉，由于命侍卫在宫中苦练擒拿而遭到毒杀，宇文邕登基之后表现得异常恭顺，一上位就连忙加封宇文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日常更是极端的谄媚自己的这位堂兄，比如说每年的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宇文邕都会率领皇族亲戚向宇文护的母亲行家人之礼（跪拜请安），以此讨好宇文护，宇文邕装孙子的表面文章做的是行云流水了。这个过程中，宇文邕暗地在宫里发展了宦官何泉，又让自己的弟弟宇文直藏在房间里，一举击杀宇文护：
七年三月十八日，护自同州还。帝御文安殿，见护讫，引护入含仁殿朝皇太后。先是，帝于禁中见护，常行家人之礼。护谒太后，太后必赐之坐，帝立侍焉。至是护将入，帝谓之曰：“太后春秋既尊，颇好饮酒。诸亲朝谒，或废引进。喜怒之间，时有乖爽。比虽犯颜屡谏，未蒙垂纳。兄今既朝拜，愿更启请。”因出怀中《酒诰》以授护曰：“以此谏太后。”护既入，如帝所戒，读示太后。未讫，帝以玉珽自后击之，护踣于地。又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惶惧，斫不能伤。时卫王直先匿于户内，乃出斩之。
杀了宇文护之后宇文邕大权在握。可惜的是，历史没有记载周武帝是怎么控制军队的，这第四部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杀了权臣之后没能控制住军队，必然落得个王允般下场。再来说一个功败垂成的案例，北年孝庄帝元子攸针对尔朱荣的夺权政变。这一段写得真是惊心动魄，令人印象深刻，由于比较长，我就不翻译了，仅在括号内注解：
城阳王徽(元徽)曰：“以生太子为辞（皇后是尔朱荣女儿），荣（尔朱荣）必入朝，因此弊（通“毙”）之。”帝曰：“后怀孕始九月，可乎？”徽曰：“妇人不及期而产者多矣（早产的很多），彼必不疑。”帝从之。戊戌，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序，声言皇子生，遣徽驰骑至荣第告之（派元徽报喜）。荣方与上党王天穆博（正在打牌），徽脱荣帽，欢舞盘旋（好演员），兼殿内文武声趣之，荣遂信之，与天穆俱入朝。帝闻荣来，不觉失色，中书舍人温子升曰：“陛下色变。”帝连索酒饮之。（饮酒压惊）帝令子升作赦文，既成，执以出，遇荣自外入，问：“是何文书？”子升颜色不变，曰“敕”，荣不取视而入。（杀荣后赦免部下的赦文，取视则谋泄）
徽入，始一拜，荣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等抽刀从东户入，即起趋御座，帝先横刀膝下，遂手刃之（攸总牛逼，尔朱荣老司机死在萌新手里），安等乱斫，荣与天穆同时俱死。（电视里都是骗人的，真实政变都是人狠话不多）荣子菩提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从荣入宫，亦为伏兵所杀。帝得荣手版（笏板），上有数牒启（奏札），皆左右去留人名（提拔名单），非其腹心者悉在出限，帝曰：“竖子若过今日，遂不可制。”于是内外喜噪，声满洛阳城。百僚入贺。帝登阊阖门，下诏大赦，遣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将兵镇北中。是夜，北乡长公主帅荣部曲，焚西阳门，出屯河阴。
北魏孝庄帝，装孙子、挖墙脚、诛首恶这三步走的是成功的；
这个元徽敢于去揭尔朱荣的帽子，以示欢喜鼓舞，可见和尔朱荣关系匪浅，否则尔朱荣没那么容易相信。
以生太子为辞（皇后是尔朱荣女儿），荣（尔朱荣）必入朝，因此弊（通“毙”）之。
熟悉历史的都知道，孝庄帝杀了尔朱荣之后，立刻就被军队反扑了，之前下的赦文也没有起作用，自己也被尔朱兆杀害，还是在最后一步失败了。王允和元之攸都失败在最后一步，但性质却截然不同，王允是决策失误，非要打击凉州集团，因而导致凉州集团的反扑；而元子攸是由于尔朱集团无法安抚，尔朱集团不比董卓集团，董卓之前只是东汉的将领，手下的部属都是吃汉家粮食的，并非董卓死党，因而王允具有控制形式的条件；但尔朱集团不一样，尔朱荣平定葛荣，讨伐关陇，驱逐元灏，平生无数次的南征北战，对组织具有极强的控制力，自身在组织中的威望也非常高；而且尔朱集团掌握次级权力的并非部署，而是亲族，尔朱兆、尔朱天光等，尔朱荣更像曹操，而不是董卓，尔朱荣的权力比董卓更扎实。这是元子攸功败垂成、无法控制权臣死后局面的关键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