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珠:乡村风流人物外4篇
较 真 书 记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在县医院住院处,凭窗凝神远眺的周济民,心驰神往的思绪被手机清脆悦耳的彩铃声唤了回来。他信手打开手机,只听村委会会计王晓明谦恭地说:周书记,您好!我是王晓明啊。老爷子的病好些了吧?
啊,晓明啊,周济民温和地说:你有什么事情吗?
周书记,今天我去镇政府替你开一个支部书记会议。王晓明说:镇民政办给咱们黑龙沟村二十个低保户名额,你说怎么往上报哇?
啊!这是好事啊!这是党的惠民政策又一重大举措。小明啊,我提出一个原则办法,你在村里就主持操办吧。周济民眉峰高耸、表情凝重,认真思忖。他担心这项好事如果办不好,不但群众会质疑,而且上级也要诟病。俄而,他非常郑重地对王晓明说:由你主持召开全体村、屯干部会议,吸收十几名德高望重的群众代表参加。严格按照民政部门给的条件,排名列队、全面衡量、认真筛选。然后把名单张贴到各个小屯进行公示,交给群众品评,直到群众衷心认可,没有意见为止。最后把上报名单打电话告诉我。
王晓明在工作中向来都唯周济民马首是瞻,他按着周书记的指示,把黑龙沟村二十个低保户上报镇民政办。
父亲病愈,周济民如释重负,父子俩心情愉悦地出院回家。他弟弟周济生听说父兄归来,就赶忙跑过来。他见父亲康复如初,心里很高兴。他来到哥哥面前,带着谄媚的神色说:大哥呀,咱们村的王晓明会计也真会办事,他把我给报上低保户了。
我都知道了。周济民停睇不转,神情凛然地说:我一听低保户名单里有你,我就怀疑你够不够条件?他眄视了弟弟一眼,翕动着嘴唇,半晌才悻悻地说:你是挺穷的。可是你知道你是怎么穷的吗?你们两口子月老可怎么给配的呢?都好吃懒做,顿顿饭烧酒壶捏着,动不动还打个小麻将。孩子在县城读高中,连生活费都供不上。你知道我和他大娘眼前背后给他拿多少钱吗?要不看他是我们老周家的根业,我才不管哪。周济民越说越气,峻了黑脸,声色俱厉地说:你这样的要是成了低保户,你就不是周济生了,你就应该是寄生虫了。再说对广大群众影响也不好。最后他怒气填膺,果决地说:不行,我得让王晓明给你改过来。
大哥,别-别-别呀。周济生赧然汗下,他平时就有点畏葸大哥的脾气,见大哥要取消他的低保户资格,就惶怵不安结结巴巴地说:人-人-人家会-会-会计都都给报上去了,老百姓也-也-也没意见,你就拉-拉-拉倒得啦。
人家会计都报到镇里去了,就等着民政部门复核批准了。周济民妻子见兄弟俩争执起来,就过来打圆场:你还较那真干啥?
什么?较那真干啥?周济民见妻子的说法与自己的想法相左,便圆睁二目,像一头发怒的雄狮,虎着脸对妻子说:当干部都偏亲向友,谁还为老百姓着想。今天我还非得较较这个真不可。说完气咻咻地找会计王晓明去了。
周济民批评了王晓明偏亲向友的做法,王晓明会计也几经周折,费了好大劲,跑了好几趟镇里才把周济生拿下来。把媳妇是糖尿病,自己腿脚有毛病的刘二瘸子这个贫困户换上去。
周济民的行为感动了广大村民。也不知是谁牵头张罗,大伙出钱,给周济民做了一面“大义灭亲,执政为民;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的锦旗,悬挂在村委会办公室里。
贾 大 炮
妈,你别担心了,那一垧地苞米让贾大炮叔张罗给种上了。你就安心陪爸爸养伤吧。女儿王玲给在省城陪爸爸养伤的妈妈打电话。
王玲的爸爸王志成在省城建筑工地打工,由于不慎把腿摔断了,住进了医院。尽管工地派人护理,可王玲妈还是不放心。也是夫妻情感使然,她亲自跑去侍候丈夫。正是布谷崔春,人们急于耕种的大忙季节,别人家的地都快种完了,王志成两口子能不心急如焚嘛。几次打电话,让王玲找亲亲故故想办法把地种上。这件事让贾大炮知道了。一打听王玲,家里不但没有种子、化肥,而且还没有钱。这下可把贾大炮给难住了。可农时不等人,地是耽搁不得的。他盘算着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志成家的地种上。
贾大炮是个热心肠、认死理、不惧硬的人。有人戏谑地调侃他:你是大炮也不是真大炮,顶多是个假大炮。他脸上现出不屑的神情,一本正经地抛出一串掷地有声的硬话:你也别管我是真大炮还是假大炮,谁要是说话不靠谱、谁要是办事不合理、谁要是作为不阳光,我都要向他打出无情的炮弹。贾大炮处事确实是一把两埯敢说敢为、说到做到。谁家两口子不和闹矛盾,谁对?谁错?他霹雳闪电开几炮,和好了;哪块儿邻里不睦闹争端,谁理?谁非? 他大刀阔斧造几炮,摆平了;村、屯有头有脸的人说话、办事,他要是觉着不对劲,不管你横竖他也要放几炮,消停了……
玲啊,你贾大炮叔是咋张罗给咱们种的地呀?王玲妈疑虑重重,非常不解地问:咱们家种子、化肥什么都没有哇,家里还没钱哪。
我也不知道啊。王玲满腹狐疑,对贾大炮叔怎么种的地也是莫名其妙。她说:今天我放学回家,贾大炮叔来咱家对我说:王玲,打电话告诉你爸、妈,你们家那一垧地苞米种完了。说完还递给我二百五十元钱,说是什么捐款剩下的钱。我也不明白呀。
原来,贾大炮听说五月一日,镇党委、镇政府领导带领全镇村支部书记,共计二三十人,进行全镇大田播种报捷检查评比。他欣喜地想:这回好了,王志成家这一垧地的种子、化肥有着落了。他急三火四地吃完早饭,就毅然决然地把自家的播种机开到村口的公路边上。
你怎么把播种机开到这儿来了?屯长刘平气喘吁吁地跑来,急赤白脸地说:你这不是给咱们村上眼药嘛。你可要知道,今天是镇里检查验收大田播种报捷。
你要是能把王志成家一垧地的种子、化肥解决了,我就把播种机开回去。贾大炮鄙夷地睃了一眼屯长刘平,把他那强势猛烈的炮弹,劈头盖脸地向刘平打来:你一个屯干部,不能帮助王志成家解决种地的燃眉之急,你不觉得失职吗?你都不赶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关心群众困难。我在这里想办法解决王志成家的种子、化肥问题,你却跑到这里说三道四穷得瑟,你羞不羞?没事滚犊子得了。刘平见贾大炮威风凛凛,讪讪地没词儿了。
这时,镇上检查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过来。
停车。随着镇党委书记魏民的一声“停车”,司机把小车戛然一声停在贾大炮的播种机前。魏民书记走下小车,神情凝重地质问刘平:你们村的大田播种不是都报捷了吗?你说,怎么还有播种机在田间作业呢?
魏书记,没有刘平屯长的事。贾大炮又来了炮筒子脾气:你要是批评就冲我来。但是,我要问问你,有困难户种不上地,你这个共产党的书记、老百姓的干部管不管?魏书记被贾大炮造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便态度温和地说:老贾同志你说详细点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况是这样的—— 贾大炮一改刚才放炮时火药味儿十足的样子,态度诚恳、满面堆笑地把王志成家的遭遇和种不上地情况,对魏书记和参加检查的干部说了一遍。最后他神情痞痞,带着狡黠的意味说:我把播种机开到路边,就是在这里等你,意思是引起你的注意。贾大炮对魏书记坦诚地笑了笑,很自信地说:我是想请你想想办法,帮助王志成家把地种上。我想:要是有现成的种子、化肥,我用不上两个小时就能把这一垧地播完,还不影响我们黑龙沟村报捷评比。
魏民书记和几个镇领导简单地商量一下,回头对参加拉练检查的干部们笑着说:今天我们遇上特殊情况了,咱们大家多少都捐点儿款,帮助王志成这个特殊户把地种上。大家是积极响应,你五十他一百地纷纷慷慨解囊,须臾之间就集中一千好几百块钱。魏民书记指派他的司机开着小车,责成党委秘书和屯长刘平马上去镇上购买种子、化肥。
贾大炮见种子、化肥买回来,喜出望外地对魏书记说:这一垧地我一会就能播完,但是这可不能影响我们黑龙沟村大田播种报捷评比呦!
刘 小 抠
刘小抠是人们近些年送给刘晓孔的雅号。
因为他思维敏锐、眼界开阔,所以在改革开放之初就脱颖而出,率先拉起大旗,在屯子里办起来工厂企业。他潜心管理企业,处处精心细致;他躬亲购销环节,时时精打细算。很少有损失浪费现象和跑冒滴漏问题。在他的经营理念上和为人处事上,他是当花的钱毫不吝惜,不该花的钱他也真是一毛不拔。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些人就把刘晓孔叫成刘小抠了。
刘晓孔的陶粒砖厂,由于产品质量好、价格便宜,一年可销售一千万块左右;他还有一个淀粉加工厂,秋季两个月可加工土豆三百多吨;他那个小型榨油厂,几百万斤黄豆,一生产就是一个冬天。刘晓孔的三个厂子常年连轴转,他那四五十个工人没有停歇的时候。工人们工资收入颇丰,而他自己也获得很高的经济效益,成了黑龙沟的首富。同时,他突出的业绩、巨大的贡献、良好的口碑,赢得了许多辉煌的荣誉。那些挂在墙上流光溢彩的优秀农民企业家、守法经营户、优秀纳税户、产品质量合格户、奔小康带头人、热心公益事业企业家、热心慈善事业企业家等牌匾,浸透他辛勤的汗水、闪烁他思想的亮点、彰显他智慧的光芒。
——为提升全镇人民文化、娱乐、休闲品味,镇里修建一处四万平方米广场,刘晓孔一次捐款十万元;全镇实行集中办学,修建教学楼,他一次捐款十五万元;近几年召开的全镇中、小学生“六·一”田径运动会,所有的费用和奖品都是由他出资。
——邻居王二柱子驾驶四轮车,不慎翻了车,把胳膊、大腿砸成好几处骨折,送进市里的第五骨伤专科医院。王二柱子媳妇心急火燎地筹不到一万块钱住院押金,急得哭天抹泪团团转。刘晓孔慷慨解囊,并且告诉王二柱子媳妇:你们家困难,二柱子的伤病我包治了。
——低保户张福来的儿子张人杰考上了北京航天大学,因家境窘迫,学费无望,全家人守着“入学通知书”发愁。这时,刘晓孔给张人杰送来一年上学的费用,并嘱张人杰:你要用心好好念书,你今后念大学以至于读研究生的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刘晓孔为什么被人荒诞地叫成刘小抠?这里还真就有几点表现:
那是一年的春节前夕,上头有几个能管得着他和他企业的人,一个人带着一个五十斤的塑料桶来买豆油。他们还说:大油厂的浸油和色拉油都不如小榨油好吃。要过年啦,我们一人买一桶豆油,过年好用。刘晓孔心知肚明:这哪里是来买豆油啊,这分明是勒索豆油来了。哼!我也不该不欠你们的,我索性就装傻充愣吧。他告诉销售人员:这几个人都不是外人,你就按批发价给他们开票吧。几位一听,气恼不已,赌气把塑料桶扔上车,临走抛下一句话:小抠样子,我们花钱在哪不能买。
有一次,刘晓孔去镇里办事,在大街上碰到几个有头有脸的人。这几个人对刘晓孔热情有加,他们一挤咕眼睛就要拉着刘晓孔下饭店。刘晓孔对他们的暧昧形态,极其鄙视。但还是赧然一笑,说: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出来得匆忙,兜里没带钱。有人说:饭店可以记账,你记账谁都放心。刘晓孔停睇不转,耐着性子说:你们让我记账,这不是寒碜我嘛。又有人纠缠着说:那你今天好赖也得破费点儿,请我们几个造一顿啊。刘晓孔讪讪地说:改日,改日。说完心情抑郁地走开了,可是身后却传来一片“小抠”声。
刘晓孔在办公室里接到镇里打来的一个电话。打电话者说:我儿子最近准备结婚,缺两万块钱,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帮我一把呗。刘晓孔面现蔑视之情,从心里往外厌恶这样的人。心里揣度:给你点儿权力就不要脸,我看你早晚得栽跟头。就在电话这头耐着性子说:实在是遗憾哪,最近企业资金有点儿周转不开,真是爱莫能助啊。只听电话那头愤愤地说:别穷转了,就说“小抠”得了。啪!电话挂断了。
刘晓孔这样对待这些寡廉鲜耻的人,这些私欲膨胀、营私逐利的小人能不说他是“小抠”嘛。
陈 快 腿
我说淑娥,你挺着点儿啊,一会儿咱们就到医院了。赵大刚手忙脚乱地把两床棉被垫在四轮车驾驶员坐位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将要临产的媳妇王淑娥扶上四轮车。他见媳妇痛苦难耐的样子,心急如焚地驾驶着四轮车,向镇医院疾驰而去。
大刚啊,就咱俩去医院,你说能行吗?王淑娥被痛苦折腾得头冒虚汗,双臂像两条长蛇似的缠绕在赵大刚的脖子上,咬着牙关,凄楚幽幽地说:生孩子可不是小事啊,一旦有点啥事你能忙过来吗?
没事,一会儿到医院 ,我就给咱俩的妈打电话,让她们多来些人。赵大刚十分心疼地宽慰着媳妇。
赵大刚在大夫、护士的尽力帮助下,刚把王淑娥在病房里妥妥帖帖地安顿下来,陈淑霞就急如星火地推门进来了。
淑霞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医院啊?赵大刚见陈淑霞前来襄助,瞪着惊愕的眼睛,莫名其妙地问:你咋来的这么快呀?
你不知大姐叫陈快腿嘛。陈淑霞自鸣得意地笑着说:我听说你自己开着四轮车送媳妇上医院来,就寻思八成你媳妇要生了。当时我就有点儿惴惴不安,心想就你们俩去应对这么大的事,这怎么行呢?于是,我就不顾一切地骑着自行车赶来了。
陈淑霞是黑龙沟村的妇联主任,外号叫陈快腿。她蕙质兰心,女中翘楚,品行绝佳。这些年她尽心竭力为群众办事,对本身工作尽职尽责,对群众事情极其热心。谁家姑娘找婆家、小子说媳妇,她都主动到场帮助参谋;那家操办红、白喜事,她都跑在前头跟着张罗;婆媳不和、妯娌不睦,她出头解劝,都能雨过天晴;邻里争端、街坊矛盾,她伸手调解,都能化干戈为玉帛。时间久了,人们都不叫她陈淑霞,也不叫她妇联主任了,大伙都亲昵地称她陈快腿。
东方亮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却把城里生城里长的同窗学友欧阳花领回家来。小两口燕尔新婚以后,家庭不和睦、生活不和谐的现象就凸显出来了。东方亮妈强势新锐,是农村那种炕上、地下都拿得起来放得下的泼辣女人。欧阳花虽然秀外慧中,但年少丧母,父亲纵情娇惯、自己恣意生长,自幼缺失家教,横针不知竖线,连一块补丁都不会补。对农家生活一无所知,屋里屋外活计一窍不通,田间地里劳作一门不门。东方亮妈目睹儿媳,气就不打一处来。时常张扬八道、无所顾忌地在外面讲究儿媳妇:什么摆设、养彩、吃货都来了;什么做活甲没甲、楞没楞,干啥啥不行,一成没一成。时间一长,婆婆这乌七八糟的说道也就传到欧阳花的耳朵里了。因此,婆媳俩是小闹二五八,大吵三六九。欧阳花忍受不了婆婆老辣刁钻的诟病,缠绵悱恻,也不顾同东方亮的恩爱情缘了,竟然提出要同东方亮离婚。陈淑霞了解到这一切,找了一个闲暇时间把东方亮妈约了出来。
东方大嫂,今天我给你上一课。陈淑霞语重心长地说:欧阳花为了爱情,抛开优越的城里生活,不管咱农村偏远落后,不嫌咱小亮出身卑微,不怕咱家生活艰苦,心甘情愿地跟着小亮,已经就很高尚了。孩子一小没妈,不会做针线,在城里长大,不懂庄稼活,这都情有可原。你就应该具有舐犊之情,对她奉献真诚的母爱,像亲妈对待亲闺女那样,手把手地教导她。何必毫不讲究地到外面埋汰、磕碜儿媳妇,你这不是自己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嘛。陈淑霞一番入情入理地开导,听得东方亮妈悔恨难当。陈淑霞又个别对欧阳花循循善诱地说:你婆婆对你没有坏意思,她是对你们年轻人恨铁不成钢啊。换言之,她以前对待你,方法是有些不当,今后肯定不会那样了。你婆婆是咱农村妇女当中的佼佼者,过日子卓尔不群,你可要心悦诚服地向她学习呀。经过陈淑霞苦口婆心做工作,婆婆感叹,媳妇服膺,婆媳相处如胶似漆。她们家承包了一百多亩土地,还建起来一座五百多平方米的大猪圈,一年收入十几万。欧阳花还给婆婆买一条五十多克重的金项链,以尽孝心。
杨志强因父亲患病多年,四五年间花掉家里全部积蓄,还筑起七八万元外债高台。父亲撒手人寰,杨志强年少失怙,孤儿寡母生活举步维艰。就这样一拖拉,杨志强三十来岁还没娶上老婆。
志强啊,应该张罗娶个老婆了。陈淑霞见到杨志强就热情友好地说:这几年承包五六十亩鱼池,没少挣钱吧?去年盖上了大砖房,今年又买了一台中巴车跑客运,你就不觉得屋里少个老婆嘛。
快腿姐,我何尝不想娶个老婆呀?杨志强见陈淑霞一下子点到自己的痛痒处,酸楚的波澜一下子涌上心头,凄凄切切地说:那些年家里贫寒如洗,年貌相当的姑娘不肯嫁给咱。现在条件好了,我的年龄又有点儿过景了,年一年二的姑娘都嫁人了。
志强啊,你的婚事大姐始终念念不忘。陈淑霞真心诚意地说:在咱们黑龙沟,大姐要是帮你把媳妇娶上,我这个妇联主任在青年婚姻工作上就全面完成任务了。她稍作停顿,思忖片刻说:在靠山屯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丈夫车祸身亡,身边有一个四岁女孩儿。你要是同意的话,大姐给你们撮合撮合。杨志强乍听,心里还有点儿不太情愿。后来经过陈淑霞敦促杨志强设身处地换位思考,陈淑霞又用她那双快腿来回跑了十几趟,最后两个大龄青年终成眷属。
马 大 哈
黑龙沟屯的马德汉,是一个英俊帅气,温文尔雅的小伙子;他自幼知书达理,品格优秀;平时举止风流倜傥,潇洒出尘。可是由于他为人大大咧咧、做事粗心大意,年届而立,周围的乡亲朋友却赠送他一个马大哈的雅号。人们亵称他马大哈,不全是由马德汉名字的谐音而来,在日常生活中他也确实办了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马大哈事情。
人们传诵马德汉参加酒宴闹出的笑话就不止一个:一次是到一个至近亲戚家参加婚礼庆典。他徘徊于宴席大厅,同许多亲友故旧谈笑风生。当人们都涌向账桌子,他也掏兜拿钱准备随礼。他衣服兜子、裤子口袋翻个遍,也没找出一分钱。他傻眼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忘带钱了。无奈,他只好在现场找熟人借钱随礼。还有一次他去镇上的一个同学家赴酒宴。临走的时候,妻子揶揄地提醒他带钱。他认为妻子挖苦他,临走还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他来到镇上,见一家酒店人来人往操办酒席,就毅然进屋,爽快地写了二百块钱,然后就找个座位坐下来。他索然寡味地坐在那里,见闹哄哄的人群没有一个认识的。他讪讪然地打听一下,知道把礼随错了。他这个人心慈脸皮薄,在那里踌躇再三,还真就磨不开往回要钱。他考量:随错了就随错吧,索性到同学家再随一份吧。
马德汉还是个热心肠,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只要你吱声,他是有求必应。
马大哥,你给我去一趟镇里呗。开小卖店的朱丹丹踌躇良久,别无他法,还是给马德汉打了求助电话:我们家的杨福才去镇里进货,钱不够了,急需给送去五千块钱,你骑摩托给我跑一趟吧。
好吧。马德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来到朱丹丹家,把朱丹丹递给他的五千块钱装在衣服口袋里,回家启动摩托,准备去镇里。
你快把衣服换换,穿这套衣服去镇里,见个熟人啥的多寒碜。马德汉媳妇笑容可掬地递给他一套西服,还有一条领带。然后又拿起刷子蹭他那双锃明瓦亮的皮鞋。马德汉心里美滋滋地想:还是媳妇对自己关怀备至啊!可又一闪念:去镇上也就三四十分钟就回来了,还换什么衣服啊。他同媳妇热切的目光对视一下,深深地觉得,不换又怕冷了媳妇的一片热心。他在媳妇的帮衬下乖巧地换上西服,打好领带,心里热乎乎地骑着摩托走了。
杨福才,你媳妇让我给你送来五千块钱。马德汉见到朱丹丹丈夫杨福才,兴高采烈地说着,手伸进衣服口袋一掏钱——傻了!口袋里空空如也。这时他如梦初醒:自己换西服时把钱落在换下的衣服里了。
你这个马大哈呀!杨福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了起来。
你别急,要不我再跑一趟?马德汉赧然一笑,十分愧疚地说:你要是实在等不及的话,咱们在镇里找熟人先借点儿,完事再给送来,反正咱们的钱是现成的。
马德汉和杨福才走了七八家才借到五千块钱,杨福才才把小卖店的货拉回去。
张桂艳女儿赵爽在长春读大学,暑期毕业,给她妈来电话,让家里去个人接她。张桂艳焦虑地想:丈夫在黑河打工回不来,家里一大摊子事情自己又去不了,这可如何是好?她思虑再三就想到乐于助人的马德汉,如果给他拿点儿路费,让他给我跑一趟,不就万事大吉了嘛。果然张桂艳跟马德汉一说,马德汉是欣然应允。马德汉登上火车向长春进发。火车过了哈尔滨快到德惠的时候,他来到餐车,要了两个小菜就吃喝起来。他平时能喝三两多酒,今天他买了半斤装的瓶酒。一看是四十二度,酒还挺好喝,他就津津有味地吃着香菜、品着美酒,悠然自得。当酒足饭饱的时候,一看瓶子里还剩二两来酒,自己就驾着酒兴琢磨开来:这么好的美酒扔了怪可惜的,自己要是一猛劲喝了这点儿酒八成也没啥大事。马德汉把剩下的酒一滴不剩地倒进肚子里,醉眼懵懂、遥遥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强烈的酒劲加上炎热的天气,瞌睡虫就悄悄地爬上了马德汉的脑袋,他趴在茶几上,不一会就深沉大睡起来。风驰电掣的火车伴着有节奏的铿锵声,拖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停到长春火车站的月台上。这时乘务员见他熟睡,就把他叫醒,问他到哪里下车,他睡眼朦胧地抬起头,不耐烦地嘟囔着:你管我到哪里下车哪。火车快到沈阳的时候,列车开始检票了。
列车员同志,火车到哪里了?马德汉手持火车票,胁肩谄笑,赧然地问列车员。
你是长春的车票,怎么坐到沈阳来了?列车员鄙夷地乜斜着眼睛,神情不屑地对他说:你跟我来,到前面补票。
我都坐过站了,怎么还让我补票呢?他神情怅怅地跟在列车员身后,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列车员气恼兮兮地说:到长春叫你下车,你说不用管。你就寻思便宜车白坐哪,这回你得补沈阳的票。
无奈,马德汉又把火车票从长春补到沈阳。然后又买了一张返回长春的火车票。本应该当天就能把赵爽接回去,可是马德汉折腾长春到沈阳一个往返,第二天早晨才见到赵爽。他回家对大伙一说这次去长春的遭遇过程,人们都说:马大哈就是马大哈。
孙玉珠,网名,老顽童,男,1950年7月出生。黑龙江省巴彦县人。中共党员,大专文化,1968年12月参加工作。早期做过教育工作,后期任职于乡政府机关。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长篇小说《坎坷少年》,时有短篇小说和小小说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