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佬徐宝山:曾经的屠龙少年

昨天整理了一些徐宝山的资料,我发现很多人对这个历史人物着迷,一方面确实是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另一方面,他实现了人生的逆袭。

徐宝山是镇江的一户平民家庭出身,有一些资料说,他的父亲在镇江的南门大街经营一家竹器店,是个篾匠。但徐宝山从小既不喜欢读书,又不喜欢做手艺营生,而是特别喜欢习武,帮他父亲劈竹子时,竟然用手直接撕开竹子,小小年纪就练得力大无穷。

在徐宝山15岁那年,他的父亲因病去世,家中日益贫困,也缺少了家长的管束。

一个年龄在初三学生的少年,又好勇斗狠,很快就惹了麻烦。

据说徐宝山是仗义杀了旗兵犯事的。当时,京口驻防旗营的一个旗兵,强奸了一位少妇,义愤填膺的徐宝山听说后,暗里追查到这位旗兵,并将他头颅斩下,随后便开始亡命天涯。

这个传说,大概率是后来将他塑造成江湖侠风的,但也说明了当时反清斗争的激烈。

一个十五岁的杀人犯能逃到哪里去?成了亡命之徒的徐宝山,很快加入土匪队伍,被迫过上拦路抢劫的生活,很快被官府抓获,判处发配流放甘肃。

但半路上,竟然被徐宝山逃了,投靠了瓜洲盐枭孙七,从此成为了一名盐枭。

昨天我们谈到,盐的暴利,因为在中国古代,盐和铁这种生活必需品经常被国家垄断,因此走私贩盐成了一个暴利行业。

虽然暴利,但是逮到了就要杀头。

这样就把贩私盐的逼成了亡命之徒,金庸的《倚天屠龙记》里就有盐帮好勇斗狠的描写。唐末的黄巢,元末的张士诚,都是著名的盐枭,在走私过程中,为了对抗官方力量,他们组织起强大的武装队伍,天下一乱,他们就乘乱起义,因为有钱,所以号召力惊人。

徐宝山投靠的盐枭孙七,不仅是盐枭,同时还是清朝著名黑帮青帮中辈分高级的一个重要人物。

青帮的辈分为:“清静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元明兴礼、大通悟觉”共24字辈分,孙七是第二十辈“礼”字辈。

入伙后,因为徐宝山能打能杀,成为孙七的左膀右臂,孙七破例让徐宝山按照青帮的帮规,拜祭自己已经去世多年的师傅为师,让徐宝山成了自己的师弟。由此,徐宝山成了当时青帮中辈分超高的“礼”字辈。

这样,徐宝山就成了江湖大佬。

01

当年镇江对岸,有一个“十二圩”(仪征),是清朝淮盐汇集转运的重镇,被称为“食盐之都”,是重要港口,这个地方历来为盐枭必争之地。

孙七在争夺十二圩的时候,混战中被其他盐枭帮派的一个小喽罗打死。徐宝山把帮中的兄弟们稳住,投靠他的人越来越多,成为了一个大山头。

这时候他学会了两个大杀招:

一是他学会了用帮会管理众匪,并且帮规严格,这样就让他的帮众有了组织性,有点“义军”的模样。

二是他可能和一些外国渠道联系上,因为有钱,花了血本弄来一批洋枪,用枪支兵器武装帮众,就不再是动刀弄斧的流氓组织了,官兵缉私也不是不要命的,往往都躲着他们。

1899年春,枪炮武装起来的徐宝山,在33岁这年击败最后一个对手,占据十二圩。

这时,他又和泰州的洪门首领任春山一起结为异姓兄弟,开创了一个新的山头,山头名字各取任春山和徐宝山的一个字,名为“春宝堂”——由此,徐宝山同时成为了晚清两个著名帮会组织青帮、洪门的重要头目。

有钱,有枪,有江湖地位,放眼望去,镇江、扬州口岸已是他的地盘,而长江流域,上自芜湖下抵江阴等城市,千余里都是他的领域,船只多达700多,弟兄上万。

通过江湖社会,他实现了第一步逆袭。

徐宝山之像

02

成了这么大一股力量,官府就不管么?

徐宝山有两手:“硬”是依靠私人武装、强行走私;“软”就是勾结清朝的缉私部队,让他们暗中通风报信。

比如碰到缉私部队的时候,徐宝山的走私队伍就会丢下一两条船,让缉私营有所交差,而走私所获的利益,则跟清廷的缉私部队进行分成,以此结成一个强大的利益共同体。

然后徐宝山还给自己做“侠盗”形象的包装,他建立了一套慈善制度:他规定每船私盐,都要抽出两包盐款,当赈灾的救济款;每年冬季,徐宝山便会以个人的名义,向广大的贫苦盐户,和无家可归、穷困潦倒的百姓施舍粮食、衣物;每逢水旱灾荒,他还亲自组织发放粮食、赈济灾民。

对官府本来就不满的底层民众,得到徐宝山的恩惠,对他赞语度很高。这个就有点类似于“水浒”的造反智慧了。

剿是很难剿了,那时候的清政府,已经是内忧外患,北方义和团在闹,南方革命党时起彼伏的起义,焦头烂额的清廷,自然就学起了宋徽宗招安宋江。

当时清政府还是正规军,徐宝山得到机会马上接受收编,随后当起了隶属清朝长江水师的新胜营虎字营六营管带,并兼任缉私营管带。

从此,官匪正式一家。

借助正规军这个牌子,徐宝山一边是为朝廷效力,交投名状;一边也是对同行和竞争对手乘机歼灭、扩大地盘,由此迅速成为江淮地区更加不可一世的超级盐枭,和清廷名义上的缉私大将。

他和道上始终藕断丝连,毕竟中山先生也做过洪门的“双花红棍”,他在地方上根扎得又非常深,通过李竟成的关系,参加到辛亥革命的浪潮中。

同盟会答应,如果革命成功,就将满清地区最为重要的盐税产地扬州的盐税,全部交给徐宝山,徐宝山火速参加了“革命”。

所以镇江的光复,背后隐隐是洪门和青帮的合作。

合作成功后,徐宝山从一个满清的缉私营管带(营长),一跃成为中华民国的军长;他手下的军队,也从不满千人,迅速扩张到了两万人规模,并成为主宰江苏、上海、安徽等江淮地域的一股超级军事、政治、社会力量。

又因为他在江湖上的传奇度,报纸上他的名声和黎元洪不相上下。

03

控制了扬州等地后,徐宝山迅速控制了原本属于清朝官方控制的两淮盐场。

盐场都是他的了,那就不需要再走私了,直接就可以和盐商合作,然后就可以当中间商收税了。

收入增长了,他的武装部队也扩充到了两万多人,为了收买地方上的人心,他将过去在扬州等地区设置的严苛繁杂的税收政策,大部分予以废除,并组织军队讨伐张勋,又修筑瓜洲石堤三十里,因此扬州一带的老百姓很念他的好,后来在他死后,还模仿“史公祠”建了“徐公祠”纪念。

麻烦就出在废除税收上。

这一块蛋糕一动,得罪的人就多了。

扬州发现过一份密电,标题是“陆军部蒋次长作宾来电”,其中提到:“令由部速派干员带饷来扬监督宝行裁汰,并设法将徐调离扬地,则为最妙。闻近时私枭遍布各地,皆系徐暗中支配,总之该军长势力一日不去,即盐政一日不能整理,财政前途深为可忧,请将此事密陈总统,早日处置,免贻后患,不胜祷盼。蒋作宾叩印”。

扬州这么肥的地方,想要做掉他的人,都在他的身后,投来阴冷的一瞥。

密电史料

尼采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徐宝山出身于江湖,将“义”作为大旗,在逆袭之后,心中只有“利”。

“利”字当先的人,自然是谁给的好处多,就投靠谁。

在参加辛亥革命的时候,徐宝山说:“但有破坏共和者,我即与汝曹共击之!”

袁世凯给他25万银元,并任命他为扬州镇守使后,他说:“若有人侵犯袁大总统,我将与张勋合力全歼之!”

他基本上是以无原则为原则,以拳头大是老大的态度,激怒了一大批人。

一是革命党人,他向袁世凯告密效忠,还截留了上海都督陈其美发往安徽、江西的军火,让革命党人欲除之而后快。

二是北洋政府,投靠了袁世凯,却又拒绝袁世凯派遣的特使请他号召淮海士绅列名劝进的要求。

三是帮会分子,他本是江湖大佬,招安后翻脸无情,率部剿灭了不少江湖道友。

四是其他军阀,觊觎盐税的比比皆是。

五是手下兄弟,跟着造反为了啥?

1913年春天,有钱又有闲的徐宝山,想买一个“美人霁”花瓶,于是派古董商吴慕贤、艾玉才两人携巨款到上海购买。

上海是陈其美的地盘,很快陈其美就知道这个信息。他把一枚精巧的炸弹装在一个木匣内,伪装古董,派一个操浙江口音的少年送到扬州,同时带着一封吴慕贤写给徐宝山的信,上有“不日当有古瓶一只寄上”一语。

5月24日晚,这位浙江少年赶到徐宝山住处。传事人随即将“花瓶”交差弁存放在徐宝山的书房。

第二天清晨,徐宝山过来观看“花瓶”,命手下开盒。手下因为盒内是贵重的东西,不敢用力,盒未打开。

徐宝山亲自去打开,因为害怕盒动而瓶受损伤,就用腹部抵住盒子。盒盖方启,一丝青烟冒出,徐宝山大叫一声不好,转身欲走,只听一声巨响,徐宝山两只手飞向空中,肠腹洞穿,当即毙命,手下也同时身亡。

徐宝山被炸死后,徐宝山的余部由他的弟弟徐宝珍及马玉仁等人统率。1927年北伐军进入苏浙,徐宝山的余部最后溃散,手下大将张仁奎等人移居上海。

这些原属徐宝山系统的帮会成员到上海后都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到上世纪30年代,几乎都成了上海帮会的头面人物。

上海青帮中的大多数人也因此都把“苏北帮”作为青帮的正统嫡传。

屠龙少年的故事,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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