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甫田：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国风·齐风·甫田

无田甫田 维莠yǒu骄骄

无思远人 劳心忉dāo忉

无田甫田 维莠桀jié桀

无思远人 劳心怛dá怛

婉兮娈兮 总角丱guàn兮

未几见兮 突而弁biàn兮

这首诗的词义不难索解，而其旨趣则众说纷纭。现在，我们暂且抛开前人的诠释，只以诗的诗言为媒，以诗的意象为向导，品读看诗的本身将我们带向何处？

无田甫田 维莠yǒu骄骄（维莠桀jié桀）

诗的一、二两章，都反复强调“无田甫田”

第一个田，作动词，通“佃”意思是不要耕种

那么甫田呢，甫田是大田，是国君所有的土地，需要民众出力耕种的。甫田名义上是宗族共同的田产，但收成主要归公室所有，其经营方式是借民力耕种。农夫们在耕种自己的那份田的同时，要拿出相当多的时间在甫田上劳动。到春秋时期，农夫们在甫田劳动的兴趣大减，甫田上就只有“维莠骄骄”了。

再看什么是莠：狗尾巴草一类妨碍苗生长的草。

农夫们不去耕种甫田，而甫田，只有“维莠骄骄、维莠桀桀”

骄骄： 高耸貌

桀桀： 高出貌

骄骄、桀桀，都是同指因为农夫没有耕种而使得杂草丛生

无思远人 劳心忉dāo忉（劳心怛dá怛）

忉忉（dāo dāo）：失意惆怅的样子。

怛怛（dá dá）：忧愁貌

思念远人只会徒劳无益，而无以自拔。忉忉（dāo dāo）怛怛（dá dá）都是形容因为思念而使人忧伤、惆怅

在读到这两句时，我总想起李煜的《清平乐·别来春半》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据说，这是他送别自己的弟弟以后，思念中所作。李煜的思念如春草不尽，更行更远还生。不知道，他在对弟弟思念中，是否也想到《诗经·甫田》：无田甫田，维莠骄骄 。无思远人，劳心忉忉

这甫田中遍生的狗尾巴草，是否恰似明知思念无益却剪不断，如春草无处不在无处不生

婉兮娈兮 总角丱guàn兮

未几见兮 突而弁biàn兮

婉、娈：年少俊美

总角：束发成髻，左右各一，形似羊角，为小孩头饰。

《卫风·氓》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丱（guàn）：即两髻对竖的“总角”。

弁：戴上皮制的帽子。古代贵族男子二十岁行冠礼，表示已经成年。

最后一章因为长久不见，当初还是“婉兮娈兮”的总角少年，已经突然戴上成年人的礼帽，已经成年。

在众多说法中，我觉得，比较可信的，当是母亲思念长久不见的儿子。好吧，继续续上昨天的八卦故事：

文姜因害死了鲁桓公，在庄公继位时（年12岁）就“孙（逊，出奔）于齐”，此后《春秋》经传数次记她与齐襄公见面，一直到鲁庄公八年齐襄公死为止。就是说，有可能在多达八年的时间里，文姜一直没能与庄公见面。母子不相见，可以料想，原因可能不在鲁庄公，而在其身边的大臣。但是，八年之后，齐襄公死去，更重要的是庄公日益长大成人，正符合“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在情感上，在爱情上，文姜也许不是好妻子，但是，她对自己儿子的感情，却应该是真切的。她作为贵族，应该是享受甫田所带来的利益的，而春秋后期目睹没有佃户去甫田耕作，目睹”维莠骄骄“之时，应该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因为远而不能至鲁国，在齐国更无人谈及鲁国，而这份深切的如萎骄骄的思念，只能使自己”劳心忉忉“。

面对着冠冕的成人，想起的是当年梳总角发式孩童的婉娈，想着这么多年无法陪伴甚至孩子成长

婉兮娈兮，总角丱兮 。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更让我读出她作为人母，对自己未尽其责的心酸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