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一个孩子的记忆》——晓明
晓明
晓明,旅美才女。虽为理工女,但怀文学梦!喜欢用文字清晰而准确地记录真实的世界!
《唐山大地震——一个孩子的记忆》导读
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53.8秒,号称震撼世界的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中国河北省唐山丰南一带(东经118.2°,北纬39.6°)发生了强度里氏7.8级(矩震级7.5级)地震,震中烈度11度,震源深度12千米,地震持续约23秒。地震造成242769人死亡,16.4万人重伤,位列20世纪世界地震史死亡人数第二,仅次于海原地震。
从那场地震中走出来的人自然是记忆犹新的。晓明的文字也把我带回了那个年代。我们家那时还生活在黄土高原宁夏,当时我爸爸正好在唐山出差,是我北京的三舅非叫他,他半夜离开唐山到的北京,才躲过一劫。我记得我妈妈好几天都没有回家,蹲在邮电局发电报、等电报。有了爸爸和老家人的信息,才回家。幸好我老家虽然是地震核心,却没有人员死亡,只是三叔高位截瘫、奶奶头上受了一点伤。我爸爸在28号早晨是坐汽车颠沛到了天津,又骑自行车到了唐山老家。爸爸回到宁夏以后,号召全院的人家都在炕或床的上方搭起了架子,像现在的双层床的上铺,为了抗震。现在想想,那只是个孩子们爬上爬下的娱乐架。像我们宁夏那时的土坯房,真倒了,也不会比搭的板子砸人更狠。我爸爸那是被唐山地震吓坏了。
在我们1978年随父母工作调动回唐山后,唐山的地震遗迹还是历历在目。但全国各地的支援大军的夜以继日的建设场面也是非常震撼的。
我虽然没有感受地动山摇的地震时刻,但是却实实在在地住简易棚、用煤油炉子做饭,整整三年。
那些不了解唐山大地震的年轻人,应该好好读一读晓明的这篇文章。她从孩子的视角,再现了这场灾难面前,小家大家、小我大我的真实场景!谢谢晓明!
最近又要到日本大地震纪念日了。地球对人类的各种馈赠真是震撼人心,喜忧都值得好好反思!
(部分摘抄自网络)
《唐山大地震——一个孩子的记忆》原文
向上滑动阅览
那一年暑假,我十二岁,小学毕业,即将升入初中。觉得自己长大了,中学生的生活,意味着自主和独立,不再需要小学老师像妈妈一样监督了,那样的曰子非常令人向往。像往年一样,我的寒暑假在奶奶家度过。七六年的七月二十七日晚,奶奶养了四十二年的昙花第一次开花了。这是非常难得的盛事,满院的邻居都在静静地观赏这昙花一现的宝贵时光。洁白如玉的花,慢慢地绽放,散发着清香。静㵥的夜晚,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终于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花开花谢,大家怀着兴奋和满足都去睡了,万籁俱寂,热闹了一晚的小小四合院,进入了梦乡。然而就在凌晨,熟睡的我被地动山摇的震动惊醒,只觉天眩地转,本能的反应是地震了。迅速跳下床来,前去开门。但是剧烈的晃动使人无法站稳,房门也左歪右扭,吱吱作响,根本无法打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大地不再颤抖,大家纷纷打开房门,冲到院子中央。幸好是夏天,虽然只穿背心短裤,惊魂未定的人们也不觉得凉,只是身着内衣,略带尴尬地看着彼此。那一刻是一九七六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三点四十分,永远难忘的瞬间。那盆刚刚开过的昙花摔落在地,折断了花杆,香消玉殒。天渐渐亮了,我在小秀表姑的陪伴下,走回自己的家,与妈妈团聚。那时公共交通已经中断,我们走了一上午,沿途满目疮痍,砖瓦遍地,但是伤员并不多。见到妈妈,一颗心终于落地。可是家有一面墙倒向胡同,砸到了一个男孩,他的腿被砸断,所幸人无大碍。然而大震过后,余震不断,所以人们都站在马路的正中央,尽量避开房屋和电线杆。那些艰难的日子,妈妈如何让我和奶奶、哥哥、姐姐吃饱穿暖,我已毫无记忆。学校震成了危房,我们无法上学,少年不知愁的我,在大街上奔跑跳跃,和邻居的小朋友们快活地玩儿了一整年。在酷暑盛夏,没有瘟疫流行,房倒屋塌,却鲜有偷盗发生,物质匮乏,我们却没有挨饿受冻,这些在大人眼中千难万难的事情,我已全无记忆。除了自由自在、快乐地玩耍,打牌、捕蜻蜓、路灯下捉蚂蚱、抓蟋蟀,我的记忆除了快乐就是解放的自由,没有作业,没有考试,只是疯玩。
长大后,读到文字记载,那一夜唐山被夷为平地,二十五万鲜活的生命定格于那一瞬间,成为永恒。在全国人民的支援下,重建唐山速度惊人。如今的唐山,高楼林立,现代化的大都市,如同涅槃的凤凰,浴火重生。昔日的满目疮痍,早已了无踪影。只有那高耸入云的唐山地震纪念碑,向来来往往的人们讲述着那地动山摇、万劫不复的瞬间。
(1)妈妈独自撑起一片天
当年地震时,我们姐妹年龄尚小和妈妈住在一起,哥哥跟随奶奶生活。父亲因为援建第三世界远在阿富汗工作,那时只能通信,没有现在的电话,视频和微信,因此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妈妈临阵不乱,把奶奶和哥哥接来一起住。时值盛夏酷暑,我们整个胡同的一百多人都住在一个只有顶篷的大帐篷下面,可以挡雨却无法遮风。大雨滂沱时需用棍子支起中间凹陷的地方,以防雨水积存压垮帐篷。这样的条件下,当然无法烧火做饭,但是我并没有忍饥挨饿的记忆,也不记得救灾人员送水送饭的画面,所以妈妈如何让我们吃饱穿暖是一个奇迹。那时余震不断,常有警报响起,大家就站到大街的正中央,尽量避开高压线和房屋。 好在那时尚未有摩天大楼,我家的二层小楼是较为普通的民房,周围没有太多的高大建筑,政府的办公大楼也只有四五层高,倒是相当的安全。只是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每闻警报,便要紧张,定要如厕。于是我便扶着惊慌的奶奶,匆匆赶往公共厕所。其实那时的警报很多是假的,大家空紧张一场,并无大震,只有零星的小余震,但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奶奶每次都笑话自己如此胆小,害怕警报,却依然不能免去厕所的征程。
天气渐渐转凉,帐篷已抵挡不住秋凉。而房子已震坏,无家可归。且余震警报不断,即使房屋安好无损的人家也不敢贸然回家去住。于是搭建防震棚迫在眉睫。好在路上到处都有残垣断壁,碎砖破瓦。我们不上学,有的是时间。姐姐和我借到一台独轮车,把碎砖拉回家。独轮车看起来虽小,却很不容易推,一不小心失去平衡,车就翻了。我们练了很多次才学会。姐姐像个老黄牛一样,用力推车,任劳任怨。妈妈请来姨妈家的表哥们和同事一起,用油毡、篱笆和碎砖头搭起了一个小小的防震棚,一家人度过了那一年的冬天。虽然没有取暖设备,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冬夜漫长,与妈妈姐姐躺在一起,听妈妈读书讲故事,非常幸福。因为父亲长年在外工作,母亲身兼两职,总是忙忙碌碌,下班回来,除了做饭就是洗衣,放下砧板拿起搓板,难得有时间陪伴我们。静谧的冬夜,依偎在妈妈身边,小小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当时虽然没有取暖装备,小屋冰冷,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北方冬天用煤炉取暖,常因煤气中毒而发生不幸。后来地震警报解除,我们终于搬回了家,我家的烟道被碎砖瓦堵住了,加上风力倒灌,我体会了一氧化碳的威力。那天傍晚,我感觉头痛头晕,妈妈以为是感冒,让我早早睡下。我一躺到床上,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已在室外,只觉得寒风刺骨,而我的眼晴已经看不见了。只听耳边妈妈一遍又一遍急切地叫着我的名字,问我能看见吗,能看见吗?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听见周围人声噪杂,妈妈抱着我一遍遍地问。过了很久,我的视力才渐渐恢复,看到家人和邻居围在身边,我躺在妈妈怀里,有位邻居阿姨是妈妈单位的医生,嘱咐我们在室外多呼吸新鲜空气,喝一些醋,慢慢恢复。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我才下地,但是走路仍是摇摇晃晃,如坠云里雾里。记得走在路上,和姐姐开玩笑说脚下像踩棉花,软绵绵的,又像是坐船,东摇西晃,像小孩子重新学走路了。总之,大难不死,劫后余生,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一个个未知的挑战,我们也一点点长大了。
(2)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那时姐姐有个同学住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那里住着几十户人家。地震过后,大家在院子中间用篱笆和油毡搭起了许多简易的防震棚,这些小房子就像一个个小棋子,挤在一起,共用墙和一个大屋顶。这样的草棚,只能勉强遮风避雨,却最怕的是火灾。然而,终于有一天,不知什么原因,大火烧了起来,于是火烧连营,很快几十间小棚子烧成了灰烬,许多人家积攒一生的家业都付之一炬。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无疑是灭顶之灾。姐姐的同学家里极为贵重的樟木箱子,都烧光了。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然而接下来的衣食住行怎么办呢?那时,虽然家家户户都很困难,大家却齐心协力,捐钱捐物,积极自救。我和姐姐也把自己不多的衣服捐了出去。很快,几十户人家又重新搭起了防震棚,小屋里又飘出了柴米油盐的香味。这让我想起语文课本里的一篇文章,“为了六十一个兄弟”,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再苦再难的日子,一起协手走过,苦难也就不复存在了
(3)多灾多难的一九七六年
那一年年初,周恩来总理病逝,对他的怀念和对时局的不满,直接激发了四五运动。天安门广场上,手无寸铁的民众直面工人民兵的武力镇压,恢复工作不久的邓小平又一次被打倒。接着,戎马一生的朱德离去。九月九日,毛泽东去世。大人们流着眼泪,站在街边的高音喇叭下,在悼词和哀乐中痛哭流涕,如丧考妣。曾经亿万民众欢呼万岁的一代伟人真的辞世了?没有了舵手,风雨飘摇中的中国这艘社会主义大船,将驶向哪里?前途茫茫,路在何方?然而,这一切都被证明是杞人忧天。很快人们就在金色的十月载歌载舞,欢庆打倒四人帮,中国又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万物复苏,百花齐放,被禁锢多年的民众,个个精神焕发,要追回逝去的青春。高考恢复,国门大开,我们这幸运的一代人走进大学,又走出国门,我的一位同事由衷地感谢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否则现在的他还在修地球呢!
天津的震后重建很缓慢,不像唐山那么快速。低矮的防震棚过了许多年后才全部消失。而逝去的那些伟人们,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曾经以为他们的离去是比山崩地裂还要可怕的灾难,却又开启了一个繁荣的新时代。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千秋功罪,留与后人评说。
(4)生生不息
在大地震中,很多人亲人遇难,很多孩子成为孤儿,也有许多婴儿诞生在余震不断的帐篷里。这些幸运的天使们被取名为震生,育红等铬印着时代印迹的名字,幸福地长大成人。我的邻居就刚生下一个小婴儿。当时地震刚过,我们一个胡同的上百个邻居住在一个大帐篷下,只有顶蓬。那个小婴儿静静地躺在一张小床上,圆圆的脸蛋,胖胖的胳膊和腿像极了白白的莲藕。我经常自告奋勇担任小保姆,看护她陪她玩耍。她的妈妈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妇人,长得酷似西哈努克亲王的夫人莫尼克公主。却可惜生在寻常百姓家。她因美丽过人加上父母宠爱,没有在波涛汹涌的上山下乡大潮中,奔赴广阔天地大炼红心,而成了一个落后的待业青年。在女大当嫁的年龄,屈尊嫁给了一位工人。多年后,我再见到她长大的女儿,已是一个小学生了,而她父母的婚姻也终于结束了。生命就这样走过了一代又一代,相聚又分离,却从未停止。
终于缁珠积累写下这篇文章,只是因为感叹孩子的记忆滤去了许多的苦难,而留在记忆深处的都是充满阳光的温暖和闪光的人性。少年不知愁的岁月,每天都是快乐,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充满希望和梦想。如今走过岁月沧桑,回首往事,历历在目,唯愿自己依然怀有赤子之心,不改初衷,不忘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