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玉】回忆50年代冬天上学
回忆50年代冬天上学
文/杨俊武
冬天里夜晚长白天短,天明得晚,鸡叫过二遍,母亲就叫我上学校。棉袄在炕角角,棉裤在被窝里暖着,白土布袜子压在炕上席底下,一双湿透的棉窝窝在炕门子烤着,帘帘帽子挂在房门背后信叉上的拾布盘上,书包也在那里挂着。
那时家里穷,没有钟表,上学全靠听鸡叫掌握。鸡架在房檐下的窗子外头,一只公鸡叫鸣,四只母鸡下蛋。公鸡叫鸣时辰很准,从没耽误过我们上学的时间,因此我们非常喜爱那只大红公鸡。
没有围脖,没有手套,母亲给缝了个黑棉筒袖在炕头放着,我不情愿地坐起,嘴里哼哼着,尻子还离不开热炕,用手揉了揉眼角的眼晴屎,不想挣开眼,“妈!天还早着呢,让我再睡一程。”妈说:“不早了,快亮了,上学不能迟到了。你听邻家的二娃都开门叫了几家娃的门。”母亲反复地提醒我,不能再睡了,我坐着不想穿衣服不想下炕,母亲生气地硬拽着棉袄披在我的身上,硬强迫我穿上衣服裤子下炕了。
取下花布凑缝的书包,装好书本铅笔,不情愿地背上,戴好日本鬼子式的帘帘帽子,提上8K纸大的石头写字板板,穿好鞋底还发热的棉窝窝就出头门了。那时社会治安好,村子没贼,母亲随后也不用关头门。
走出头门后,我先敲门叫了门东的大毛,叫了门西的二毛,又叫了同班的小张,还隔几家叫了别班的大张。忽然,我记起出门时忘了拿早上吃的,借他们都没出来的时间,我赶快推开家里的头门,直接跑进厨房,掀开锅盖,伸手从锅里热水中抓了两个母亲咋晚暖好的甜柿子装进口袋。母亲听见我拿柿子赶紧说,昨天蒸好的红芋在活面盆里放着,用锅盖盖着。厨房没灯,我又黑揣着,伸手抓了两个熟红芋。准备转身走时,听见了炕上棉车纺线的嗡嗡声,隔门帘看去,母亲坐在棉车怀里,右手摇着拐拐,左手捏着棉眼子,一上一下地正在纺线呢。
母亲说“冬天夜晚长,醒了就睡不着,你们上学一走,我安心能纺两个小时的线,为明年二三月织一机子白布作准备。不然,天热了,你们几个上学穿啥!”我鼻子一酸,扭头跑出了头门,母亲纺线的微弱灯光透过窗缝子照亮了我出门的路。
这时几个男同学都纷纷开门出来了,他们戴着棉帽子或火车头帽子。几个女同学也出门了,她们围着红方块花围巾,戴着大红花棉筒袖,我们十几个同学结伙向学校走去。村子三名女同学,不是同级同班,每天早晨都跟我们一块上学。她们走前边,我们跟后边,没有狼还是保护着她们。男娃毕竟胆子比女娃大,跟在后边她们放心,我们也高兴。
村子离学校二里多路,走快也就二十分钟,因为要过一块庄稼地(那时候晚上和正午时分,人少的时候,路上会有狼出没),家长们也不放心,有时扛着铁锨跟在后边护送我们。虽然我们很少碰到狼,但家长还是很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出事后悔莫及。
冰天雪地,一片银白,十几个娃娃走在一起,也是互相保护,互相壮胆,真的要遇到饿狼的袭击,全凭一群娃娃,谁也没有办法,谁也逃不了!
有时到了学校,老师房子的灯还黑着,可能昨晚老师批改作业熬夜睡晚了,或是冷得前半夜睡不着,我们不吵不喊让老师多睡会。老师睡的是土炕,烧生产队场上的麦草,只有把炕烧热,房子才能暖和,老师才能批改作业和备课,讲好第二天的课。
教室在两座大爷庙里,一四年级一座,二三年级一座,爷庙是烧香拜佛之地,多与神鬼有牵连。所以,我们都是很多同学一块到学校进教室,一两个人害怕得不敢进去。
过去的教室没有电灯,窗子没有玻璃,全用织的谷草把把挂在门和窗子上,教室里又黑又冷。我们提着四边插玻璃片的煤油灯或端着用蓝水瓶瓶盖上钻眼做成的小煤油灯,在黑暗的教室里早读做作业。到天亮时,教室满是煤油味,鼻孔黑呼呼的。谁也不笑谁,谁也不说谁,喉噜难受直想吐痰。
天快亮了,老师起来打铃,我们出来在操场跑操。铃是生铁铸造的,像个和尚帽子,挂在学校中间的椿树上。每天上学放学,上课下课,都由值日老师打铃,像《地道战》电影里老村长打铃的姿态一样。
过去家里穷,冬天脚下都穿的棉窝窝,天晴还暖和,下雪鞋底湿透了,棉鞋底子上结了一层冰泥,那就透心的冰。教室没有火炉,只有干冻着。这结了冰泥的棉鞋穿着也不方便,湿重湿重的,只好把棉鞋脱下来,在教室外的台台上把冰泥磕掉,这样穿上能轻快点,但脚底还是冰冷冰冷的。只有下课了相互之间靠在墙角挤挤暖暖、跺跺脚增加一点热量,或着是互相提腿斗鸡取乐。放学回到家,母亲就赶紧让脱鞋放在炕门子边上或锅底下烘,有时烘上一夜也没烘干,只得第二天早晨又穿上上学。
遇到下大雨下大雪,家里没伞,就披一块包袱,装上冰冷的玉米面馍馍。上午不回家,没菜就,没开水喝,近处的同学能回家吃饭,我们就坐在教室吃干蒸馍,等下午放学了,才回到家里喝玉米糁子泡红芋。
现在想想过去上学真的很苦,吃的差,穿的烂,没书包,没水笔,冬天冷,夏天热,放假没处玩,在家做作业,帮父母干活,帮喂猪挑草,光知道读书上学,只有把书念好才能出人头地,现在的孩子真的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