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之国 | 水兮魂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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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三次九寨沟，都不在秋天。
西游计划本无九寨，但阿拉善的一场大风降温把我刮到成都。离与网友约定到稻城亚丁的时间还早，便决定四会梦中伊人，领略天堂九寨秋色。
九寨之美，无须赘言。那是抒情诗，那是山水画，那是人间仙境：蓝天如洗，雪峰皑皑，森林茂密，山花烂漫，百鸟争鸣，山泉欢唱，更有无数处彩池，无数处海子，无数棵倒在海子里形态各异、多年不腐的古树，以及无数个遗落在九寨山水中的灵魂……
游一次九寨，就想融入这抒情诗里，做一棵小草，去感受高原日月的清辉；
游一次九寨，就想融入这山水画里，做一棵小树，依偎在大树身旁，聆听空谷的鸟鸣；
游一次九寨，就想永驻在这仙境里，做一株芦苇，摇曳在大山的风里；或者，就干脆做一粒沙砾，匍匐在路边的花草丛中，静静地聆听游客兴奋的呐喊和激动不已的心声……
九寨沟像万花筒，四季景色，变幻多彩，尤以秋天最美。
秋日进九寨，景不醉人人自醉。九寨群山，像是一匹匹悬挂在天幕上的色彩斑斓的五彩锦缎。走进大山，只见山峦挺拔，峰峰相连，一山更比一山俊。远山，山顶残雪在阳光的反射下，白皑皑，莽苍苍，像白发仙翁。近坡，山花织锦，红叶醉秋，古木蔽日，层林尽染，橙的黄栌，黄的椴叶，绿的松，青的柏，五彩缤纷，斑斓似锦。红枫在彩林中格外抢眼，那红的叶柄，红的叶片，红的脉络，就像少女刚刚泡过温泉，内外一片通红，红得那样透彻、那样火热，在瑟瑟秋风中红得那么气魄，驰骋我的想象，倾泻我的欢情。
九寨沟山美，但九寨之山论雄不如泰山，论险不如华山，论秀不如峨眉，论奇不如张家界。其实，九寨沟因山入胜，更因水驰名。
像是天公打碎的七彩瓶洒落人间，九寨之水美得淋漓尽致，美得无与伦比：或阴柔妩媚、清冽明净；或激越澎湃、多姿多彩。九寨之水款款柔柔、迷离多情；九寨之水娇艳绰约、明丽激情，恐怕蓝色星球上，没有哪里的水能像九寨之水那么灵动、那么妩媚、那么柔情地缠绕着碧树，那么痴情地厮守着雪域高原，那么多情地把蓝天、白云、红叶，统统地揽进怀里。
九寨沟的娇美，九寨沟的神韵，九寨沟的精华，九寨沟的灵魂，都在于水！
水兮魂兮！
天下之美，独钟于水。水景之美，独具九寨。九寨沟湖、瀑、滩、泉一应俱全，连缀一体，灵动与宁静结合，刚劲与温柔相济，千颜万色，异彩纷呈——
湖，群置者浩荡奔涌，气象万千；孤处者娟秀清丽，影映山峦；
瀑，宽阔者气势恢宏，如银河落天；小巧者轻柔飘逸，如天女散花；
滩，有的如万千盆景，典雅精妙；有的似七彩珍珠，光华耀眼；
泉，星罗棋布，泠泠涌流。
九寨沟河道纵横，湖泊密布，水流顺着台阶形的河谷咆哮而下，穿林海，过雪原，在树中回走，在石上环流，洋洋洒洒，荡然恣肆，形成九寨的银链—瀑布群。瀑布在林海的衬托下卓然傲立，银绸撕裂，水击石响，幽静的山谷回荡着自然界的乐章，给人一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震撼。
九寨沟著名的瀑布有17个，错落有致，高唱低吟——
树正瀑布，穿隙捣石，如玉龙出海，在青树红叶中，在苍崖翠石间，喧腾跳荡，急湍似箭，猛浪若奔。她是力的张扬，是爱的宣泄。
珍珠滩瀑布从钙华绝壁陡然倾泻，如千顷白云坠地，似万匹白马飞腾，在秋阳照射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数十米宽的瀑布，洋洋洒洒，落地有声，在曲折的崖壁下汇聚成汹汹的急流，一路向山谷涌去。即使无风，阵阵水雾依然扑面而来，打湿你的衣襟，沁入你的心脾，醉了你的魂魄。
如果说黄果树瀑布是充满杀气、勇猛向前的战士，那么九寨沟瀑布则是风度翩翩、剑气盈身的世外侠客。瀑布一条条扑下来，又一条条拉拉扯扯聚在一起，优美地飘然而下，不时变幻着自己的身姿，或展现为强有力的激流，或展现为雾一般的水花。白色的瀑布一着地，便重新变成色彩各异的九寨之水，慢慢地流向别的海子。看着那瀑布的刚柔并进，听着瀑布的冲天怒吼，在感受九寨沟磅礴的气势和豪迈的气概的同时，似乎自己也在抒发豪气，喊出心声……
九寨令人如醉如痴的水是天上瑶池—翠海。翠海即湖泊，藏族人又称“海子”。在Y字形的山谷里，九寨沟分布着114个翠海，每个海子都有一个美丽的名字：五花海、金铃海、火花海、仙女海、犀牛海、老虎海、卧龙海、双龙海、熊猫海、芦苇海、芳草海、箭竹海……
九寨海子名副其实：有的晶莹剔透，如天使般圣洁无瑕；有的碧波粼粼，如仙女般超凡脱俗；有的明丽如镜，如少妇般恬静高雅；有的水澄深碧，如光亮的碧色玉盘。近其芳泽，湖光山色，水光浮聚，倒影林岚，移步换景，美不胜收，处处充满着诗情画意，似一幅优美隽永的天然写意水墨画，令人如痴如醉而一时难以分辨这是天堂还是人间。
你看那——
镜海如镜，恬淡纯秀，宁静安闲，让人不忍侵扰，生怕匆匆的步履惊醒她的甜梦；
长海宽阔，层次分明，水如玉脂，成熟而又富美；
卧龙海，海底明明白白静卧着一条苍龙；
箭竹海倒映青黛山影，水中斜卧遒劲树干，在那清澈得似乎不存在的水里，一切无所遁形。真想俯身饮一口，不知会是怎样的柔美纯净、怎样的甘甜清凉；
芦苇海芦苇摇曳，碧水如带，水鸟飞翔，微风抚过，飒飒有声......
五花海是九寨精华。站在山腰公路的老虎石上俯视，五花海俨然一只羽翼丰满的开屏孔雀。在绚丽的秋色中，近处湖水青翠似玉，远方湖面蔚蓝如镜，湖水平滑缥碧，色彩丰富，姿态万千。来至海子边，湖底水草藻类、沉积的枯木芦苇、翔游的鱼儿和天光云影一起映入眼帘，直视无碍，纤毫毕现。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水光湖色，一湖之中不可思议地分成许多色块，青翠、鹅黄、墨绿、深蓝、藏青，层次清晰，斑斓迷离。它们互相错杂却不搅浑，互相映衬却不侵蚀，互相点缀却不排挤。一湖千变万化的锦绣，叫人痴迷沉醉，整个人仿佛都溶入澄澈的湖水之中，感受着瑶池仙境的美丽。
有人写词赞美九寨之水——
晓来晴，群山沐遍朝霞。看层层去衫滴翠，琼湖百块无瑕。也没有三秋桂子，也没有十里荷花。浓抹何须，淡妆可免，倍胜西子未为奢。端的是瑶池月下，处处耀光；看琼浆汇成花海，向人无限矜夸；似天成珊瑚作底，似镶就翡翠浮花；镜海清澄，婆娑倒影，水宫诸佛弄袈裟；更可爱，珍珠滩上，舞步如旋车。流连外，东山披月，江上笼纱。
湖、瀑、滩、泉，九寨之水集形、色、姿、声于一体，熔色美、形美、声美、意美于一炉，收尽天下水景之美，使人在视觉、听觉、感觉、味觉协调一体的幻境中，陶醉在至美的享受里。九寨之水，美得原始，美得赤裸，美得让人怨艾，叫人噤声，各种感官顿时被彻底击垮。
九寨归来不看水。真的，九寨之水不是人们思维定式中的水，不是简单的H2O。当看到这诗一般的水时，首先想到的是绝对的美，其次是圣洁，再次是神奇，最后便觉得什么都不是，九寨之水已超越最富想象力人的想象之外，是需要走过一条心灵的崎岖小道才能领悟的。
倚窗而坐，隔着一层玻璃，回望渐行渐远的玉河琼海，陡觉自己已化成九寨沟海子里的水，消隐于那片蔚蓝、那片翠绿里去了。
车厢里又响起那首歌——
敬你一碗青稞酒，远方的好朋友，一帘帘甜美的瀑布哟，饮醉了你的歌喉，呀拉索……九寨的水啊，呀拉索，点点滴滴都是酒，岁岁年年喝不够，敬你一碗青稞酒，远方的好朋友，祝福一声扎西德勒，千年一醉九寨沟……
2011年11月17日写于大都锦湖园
本文选自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作者大型摄影散文集《追梦》一书
作者简介：
雷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开始文学创作和从事新闻工作，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1989年出版新闻学专著《新新闻体写作》一书，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周谷城为该书题写书名；1990年北京亚运会撰写的通讯《如烟的梦后，是黎明》，获得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并被收入亚运文献集《亚运在北京》一书；1994年，撰写9集电视片《康居》，北京市委、市政府颁发荣誉证书予以表彰；2013年，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其大型摄影散文集《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