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米和史铁生:最耀眼的爱,始于瞬间倾心,止于恒久钟情
有人说,史铁生之后,谈生都是奢侈,论死都是矫情。
年轻时热爱田径,却在“活到最狂妄的年纪忽地残废了双腿”,一生坐在轮椅上;
身躯长期弯曲、不能正常排泄,尿液中的毒素难以及时排出,严重损伤肾功能,得了尿毒症;
靠血液透析维持生命,严重的时候两天做一次透析,每次四个半小时,被折磨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几乎是站在死里走完了整个人生。
可他却说自己是不幸中最幸运的。因为陈希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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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希米曾是《希望》杂志的一名编辑。史铁生的处女作《我遥远的清平湾》在这本杂志上发表。
史铁生的稿子是陈希米约来的。字里行间,她读懂了他的质感。于是,两颗相似的灵魂,通过上百封的书信,渐渐开始了碰撞。
1989年的一天,他们见面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们遇见了另一个自己。
史铁生说,你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陈希米说,我们遇到了,就看见了,就再也无法分离了。
“有的时候,人和人的缘分,一面就足够了。因为,他就是你前世的人。”《圣经》中的这句话,是两人的真实写照。
爱情真正来临时,不需要言语。只要那个人出现,你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爱情的模样。
这样的看见,无关颜值,无关身世,是灵魂的看见。
陈希米的一条腿有轻微残疾,但她眼神纯净,气质高雅,见多识广。友人回忆她时说,气质仿佛滤过的透明的水,简直是尊右腿轻残的维纳斯。
即便这样,也有人恶意中伤,瘫子配瘸子,倒也般配。
史铁生没有被流言蜚语击退,他坚定地对陈希米说:“若不是爱情,请你离开;若是,那么留下来,我们一起活出爱的荣耀。”
陈希米留下了。他们一起做到了,活出了最耀眼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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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史铁生曾经自嘲说,他的职业是生病,业余是写作。
他病重,一次又一次地住院、透析。恢复地好一点,就开始写作。情况恶化了,再住院、再透析。
就这样,写写停停,不曾间断。《病隙碎笔》这本书,是名副其实的病隙碎笔。一部部不朽的著作背后,是陈希米夜以继日的悉心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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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多次在随笔中提到:“妻子没日没夜地守护着我,任何时刻睁开眼,都见她在我身旁。”
很多人都说,没有陈希米,就没有之后的史铁生。
史铁生去世后,陈希米出版了散文集《让“死”活下去》。每一个字都如泣如诉,让人动容不已。
可以写出如此佳作的她,竟然鲜有作品。她有一份出版社的工作,她要照料史铁生,她要为生活的柴米油盐买单。
现实生活,艰辛又熬人。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去写作。她把时间都留给了史铁生。
因为她懂他。写作对她来说,是一件奢侈品。但对史铁生来说,是一件必需品。她甘愿做他的腿,助他写下那些永恒的文字。
去世前几年,史铁生把自己写给陈希米的情诗拿出来发表。
希米,希米
你这顺水漂来的孩子
你这随风传来的欣喜。
……
希米,希米
你来了黑夜才听懂期待
你来了白昼才看破樊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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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把写给她的情诗也拿来发表了——多么不像他。”
多年之后,陈希米才懂得史铁生的良苦用心,他是在为死做准备,他要感激她,要彰显她,要给她荣耀。
爱她,他甘愿做出不像自己的事情来。他像是预感到了死亡的到来,要在临行前,为她在人间留一份情念。
03
他们相互扶持着走过了二十一年。爱到深处,已经无法言语,一个灵魂早已揉进了另一个灵魂里。
为了有尽可能多的时间单独相处,无论多么艰苦,他们坚持不请保姆。和死亡赛跑的时候,每一秒显得极其珍贵。只有和爱的人在一起,生命才不算浪费。
不足七十平的房间里,两人和面团,烤面包。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死气沉沉,一切都是生活该有的美好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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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史铁生早已悟透生死,可这对陈希米来说,太过于残忍。道理她都懂,但在爱情面前,那对她毫无用处。
最后一年,史铁生病危,住院抢救。
窗外阳光灿烂,天上流云飞走,他不呻吟,也不哀怨,只是轻轻地说,这一回,恐怕真的要结束了。她不信,嘴上怪他瞎说,脸上早已泪水涟涟。
史铁生一直希望自己死后把有用器官捐赠出来,好让他们替自己再好好看上一回这明媚的世界。
弥留之际,陷入昏迷的史铁生身体不住地痉挛。陈希米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抚摸他的头说,不闹,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史铁生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因为要签署繁琐的捐赠协议,陈希米不得不离开。可她刚走,史铁生的心电图、脑电图全乱了,身体也在病床上翻腾地起来。
医生护士没有办法,只好把陈希米又叫了回来。史铁生的情况逐渐又稳定了下来。
如此反复了几回。陈希米没办法,只得把手续的签署,摊在史铁生身体上完成,而他也果然平静异常再不折腾了。
这已经不是冰冷医学仪器所能解释的。
这一刻,我真的相信了,这世上,真正的灵魂伴侣是存在的。
04
相爱有多少铭心,死别就有多少刻骨。
就像荷西埋葬的那一天,三毛说,今日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
史铁生的离去,仿佛抽走了陈希米身体里的一半。他们早就合二为一,彼此就是另一个自己。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陈希米总是随身带着他的骨灰。
生前,史铁生向往坐火车的感觉。她便带着他的骨灰,乘火车一路南下;史铁生说喜欢德国,她便来到叫罗腾堡的德国小镇,久久驻足在广场上。
你走了,我还在,那你便能在我的活中,继续活下去。
我想,这大概就是陈希米写下《让“死”活下去》的念想吧。史铁生归去多年,她始终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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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命,早就打上了他的烙印。想念死人,是最残忍的。
“我的整个身心都充满了你,你不可能不在。但是你在哪儿?!”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还有谁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无爱慕。”
陈希米有着噬骨的疼痛和思念。她也曾心灰意冷,也曾万念俱灰。可她知道,自己是史铁生的女人。
陈希米说:“我是铁生的妻子,所以才要做更好的陈希米。”
她没让他失望。剜心之痛后,她终于了然,死亡,是别人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情。这世界上不仅有失恋,也还有死亡。
她坐在史铁生的写字台前,深情无限,又无比平静。她写道:
你的死,要这样在我的活里面活,那些存在过的态度,反应,角度,目光,表情,印象,心情,梦境,信念,幻想……还将生长,以你作根,潜入我的似水流年。
以你作根,潜入我的似水流年。若非刻骨的爱,又如何能写得出这般情深似海的字来。
史铁生唤陈希米是“顺水漂来的孩子”。我想,如果爱有来世,陈希米一定还会愿意顺水而下,遇见那个早早等待着,只为和自己相遇的另一个灵魂。
生离死别又如何,只要我活着,你就活着。活着,我们就爱着,永永远远。
始于瞬间倾心,止于恒久钟情。爱情最好的模样,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