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3月17日 星期三 第A14版：月光城·文学

辛夷坞
　　王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我们这会要去的这个地方叫辛夷坞。坞是地势周围高中间凹的地方，感觉像个小盆地，这种地形山里到处都是，可辛夷坞还有个标志，就是开满了辛夷花。
　　辛夷花也不认识，王维的好友裴迪告诉你：况有辛夷花，色与芙蓉乱。说明它的花色很像荷花。王维还告诉你花枝的特点，就是花苞打在每根枝条的最末端，形状就像毛笔。
　　到这个地方干什么，看花开花落。
　　发红萼，就是花开了。生命开始要表达自己了，人用语言和才华表达自己，花就是木的语言和才华，就是木的绝世芳姿。花向季节表达，也向欣赏它的目光表达，可是这个地方“涧户寂无人”，花开在山涧里，开在一种叫坞的凹地里，没有人来欣赏花开。就是说花的语言没有被人听到，花的绝世之姿没有被人看到，但是花表达了，绽放了，天
　　地领略了它的大美。此花幽独。
　　王维告诉你，不仅要能看花开，也要能看花落。王维诗的重点是“纷纷开且落”，是花的生命的全过程。开也自得，落也自得；开也壮观，落也壮观。
　　很多诗人也都发现了落花的美，有时在表达美时，宁可用落花，而不用花开。桃花源是什么样的？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里的落花没有衰煞凄然的感觉，相反有飘逸炫美的效果。花开是静止的，花落是灵动的，你打开手机，落花会让满屏生辉。
　　王维在《鸟鸣涧》里也写到了落花“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在《田园乐》里也有“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王维的落花真美，哪有衰煞和凄凉，也只有通透智慧的生命，才能看到落花的美。想到泰戈尔的那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
　　静美。”也是一个通透唯美的生命，从生到死要的都是美。
　　王维在辋川常常看的就是这些小景，往小处看是聚光，能看得更真切，更深入。凝视一只白鹭、一片幽竹、一抹青苔、一树木芙蓉，看它们的自在，自己的生命也被潜移默化了。
　　江畔独步寻花
　　杜甫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终于不必仓皇逃亡了，终于可以缓步寻芳了，就像当初在曲江那样。杜甫在成都江畔一个人漫步，目的是寻花——单纯的审美活动。
　　走着走着就到了黄四娘家门前，看来已不是第一次来了，不然不会叫出主人的姓名。说不定杜甫就是冲着这个门来的，到这里看到的是花的盛世。“满”、“千朵万朵”，用形容词与超大数量来诠释盛景，有时最好的形容是最朴素的语言。看来成都这个地方真可以避难，大唐在战乱中狼烟四起，这里却是鲜花着锦。杜甫的时空也暂时被隔出一片安适闲美，眼前是他的盛唐吗？
　　蹊，是小路。说明黄四娘家的花丛是有路径的，这样就保证了能向美景慢慢深入。其实种花之前先要设计几条曲径，然后再沿小径种草种花，闲居最想要的是花径，是缓步寻芳的美。
　　我自己的楼上也有一个园子，楼面是花砖铺砌，我在摆放花盆时，特意留了几条小径。闲时我就沿着这些小径看花，让欣赏的目光落在每一朵花上，只有这么行走着看，细细地看，才能感受到花和人的美好。
　　杜甫也有花径，“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这是他《客至》诗里的句子。也可以看出杜甫的花径，向来是不扫的，看盛开，也看凋落，这才是有时光的花径。
　　黄四娘家的花把杜甫招来了，也把蝶和莺招来了。蝶的标志性动作是“戏”，莺的陶醉的声音是“娇”。时时舞，恰恰啼，是蝶与莺的配合，而这一切杜甫都懂。杜甫到黄四娘家的花径，寻的不仅是花，更是与万物间的这种默契与相惜。
　　抑或他也可以借着寻花，重温大唐盛世的余温。仇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