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华‖“干哥”发善

在棣花古镇居住的乡亲和邻居,只要是上了岁数的人们,都知道西街村有个人叫发善。他就是我要写的干哥。

十里乡俗各不相同。咱棣花方园几十里,给娃认干亲有几条风俗,一是,在孩子满月那天清早,母亲给娃娃吃饱奶,穿上衣裤塞好尿布包裹严实,站在村边的十字路口,碰到的第一个人,男的叫干大,女的为干妈。二是,平时两家大人年龄相当,对脾气合得来,认亲的这家要儿女双全,家境殷实兴旺。三是这些年社会风气下降,滋养出一个坏风俗,生孩子的这家男人,和本村或外村漂亮的女人相好,为了来往方便,以认亲来遮人耳目,塞住口舌。我认的干爸和干哥属于第二种情况。

干哥和我同住一村,也是老亲世故,我奶奶是干爸的亲姑姑,父亲与干爸是姑老表。干哥有兄妹六人,一个哥哥和姐姐,三个弟弟一个妹子。干哥比我大两岁,小时候一块上学,他比我高一级,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我俩形影不离,上山打草,下河捉鱼。有时为栽一盘方,或下一盘棋,动不动就翻脸,但要不了一两天,干哥主动来我家,我也着急去找他玩,又厮混在一起,狗皮帽子没翻正。

干哥在我们一群发小中,数他的胆子最大,别人不敢干的事他不怕。比如看见蛇我们毛骨悚然躲着走,他却捏住蛇头,将蛇挂在脖子上,在村里到处走动招摇,吓得娃娃和胆小的女人哭泣。村里红刚家的门口,有棵榆树五丈多高,树顶上有个大鸟窝,鸟儿整天叽叽喳喳。别人上不去,他却爬上去掏了二十多个鸟蛋和刚浮出的幼鸟。文革前,大队在我们村旁修电站,安装发电机组的工地上,低洼处水深达十几米,我们不敢下去游泳,干哥赤条条跳进水底,半天不露面,正担心焦急间,他却笑咪咪浮在水面上了。儿时的点点滳滴,不时地在脑海里晃动,我留恋那段时光,希望它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然而这只是愿望,不符合事物发展规律。小学毕业后干哥回到农村,帮助年迈的干爸干活,分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干哥聪明伶俐,多才多艺,勤奋好学,精通各种乐器。在我上初中的那几年里,学会了吹笛子,拉板胡,二胡,且技艺精堪。

夏天傍晚吃过晚饭,一轮明月挂在笔架山间,月光映照在田野上,好似镀上一层白霜,稻田里的青蛙声时起时伏,晚风徐徐吹来,柳枝似婷婷少女摆步,全村的男女老少来到村旁的古松树下乘凉,这时干哥和拴劳,宝本、官苟四人,坐在摆好的凳子上,吹拉弹唱热闹非凡。高亢激昂欢快明亮的乐曲,催人奋进向上。哀宛凄楚如泣如诉的苦音曲调,将人们带进过去苦难的岁月里……忠海舅吼的秦腔声音嘶哑字正腔圆,福琴妗的眉户剧(梁秋燕)声情并茂,麦娃姨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获得满堂喝彩。疯了一天的小儿,在母亲的怀抱里早入梦乡,全村的男女老少听得如痴如醉,夜深人静,人们还不愿离去,故乡的夜晚啊多么美好!游子的心时时还在怀念。

每年到了腊月天,大队把有文艺天赋的人材抽调到一块,准备为春节排练节目,干哥是首选人员。在演出的队伍中是个多面手,除了专长二胡演奏外,板胡、锁呐、笛子也能上得了台面,出得了乡,并经常为戏台救急,遇到人员不足或临时请假的同志拾遗补缺。他串演剧中的反派角色,经常和东街的秃子,西街的宽振,雷家坡的巴曹,扮演土匪和日本兵,干哥扮演的反派小角色,能溶入人物的内心并形在外,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常常让人捧腹大笑。有了他,棣花农民剧团演出的节目深受大家欢迎,有段时间还下乡巡迴演出,八十年代后期在全县会演中,获得过表彰奖励。

干哥胸襟宽广,光明磊落,疾恶如仇,眼里容不下沙子。队上有户雷姓人家,依仗弟兄多不讲理,一说二打耍野蛮,邻居韩家几年娶了两个媳妇,原有的房屋不够住,在自己申批的地方盖房,雷家兄弟三番五次阻挡,理由是嫌把他家光线遮住,并大打出手,干哥看不下去,出面去雷家说理伸张正义。后来雷家自知理亏,停止打闹,房子终于建起,到现在韩家弟兄们,提起往事还感激涕零,一个人只要做过好事善事,人们是永远不会忘记地!

一九六八年七月,我离开学校毕业,回到家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广阔天地锻炼成长,刚开始干活的那段时间里,个子高,条子嫩,没受过扩打锻炼,夏收龙口夺食时刻,割麦子不到一天,手上就打满血泡,疼得钻心吃下饭。每人平均摊割的麦田速度,跟不上大家。稻田插秧每人五行,一百米长的距离,要求正看是行行,斜看是样样,收工前人家早已插完,我还在地中间排徊,而且插得歪歪扭扭,干哥热得满头大汗,衣服湿透能拧出水来,干完自己的份内工作,又帮我完成分配的农活。干哥吃苦耐劳的精神,激励我一生不懈努力奋斗,吃自己的饭,淌自己的汗,自己的事业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先,不算是好汉!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干哥患肝病多年,但无任何症状,平日风里来雨里去,家里孩子多负担重,从小受尽人世间千般苦难,万般忧愁悲伤,三年困难时期吃不饱饭,经常饿肚子。上学后又遇上十年文革,半辈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干哥不屈不挠,挺起腰杆顽强地与命运抗争。一九七八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改革开放的春风沐浴神州大地,撤社成乡土地分配到户,籽麻开花节节高,日子一年好过一年。谁能料到九十年代初期,干哥先是消瘦食欲不好,右肋下疼痛,四肢无力,去中医院找我看病,我给他做了体格检查,肝功检验,肝胆超声,果不出意料,臆诊为肝癌,肝硬化腹水症。他给我说灶弟(乳名),哥活了半辈子啦,娃娃也大了,日子刚刚走上坡路,哥真不想走那条路。每当想起干哥躺在病床上痛苦伤心的样子,我的心在滴血,眼晴不时被泪水模糊,苍天不公好人多难!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七日,这是一个让人伤心落泪的日子,天阴沉沉地,空中飘着大片雪花,刺骨地北风呼呼吼叫,落叶与灰尘在空中弥漫飞扬,地上湿漉漉地光滑,天地间茫茫混沌,他怀着无奈和不甘,怀着对亲人的眷恋,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干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所挚爱的这块热土……

干哥安息吧,你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作者简介:叶永华,男、陕西丹凤棣花镇人,商洛棣花乡土文学研究院院土,丹凤中医院内科副主任医师。兴趣广泛,喜爱文字文学,有数十篇散文小说反映古镇风土人情,历史传说,歌颂家乡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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