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中的惊喜
发布时间:2009-08-10来源:荆州博物馆
湖北荆州秦家山玉覆面出土散记
王明钦
一九九七年八月中旬的一天深夜,两声沉闷的炮响,惊醒了正在酣睡中的村民。然而,当他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借着朦胧的月光四处张望时,空旷的田野里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传来阵阵蛙鸣;附近的庄稼地里也了无身影,金黄的稻穗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一切似乎与往常一样。于是,他们又打着呵欠,嘴里不满地嘟哝着“见了鬼了”,重新回到柔软舒适的床上,继续那未做完的美梦。
这是发生在湖北省荆州市马山镇濠林村的故事。当时正值炎热的夏季,也是农忙时节,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离他们不到两百米的小土岗秦家山,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伙胆大妄为的盗墓贼,乘人们熟睡之际,对秦家山二号楚墓进行了定向爆破。也许正是因为惊醒的村民们吓跑了盗墓贼,才使他们预埋的三节电子雷管的最深处一节未爆炸,从而使稀世珍宝——玉覆面得以保存下来,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次日清晨,勤劳的村民们早早起床,下地干活,当他们路过二号墓所在的一片略高于四周稻田的红薯与芝蔴地时,一堆蓬松而略凹陷的黄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堆几呈圆形、直径约两米的松土是前几日都没见到的。秦家山上均匀地排列着三座带封土的楚冢,附近也是战国楚墓埋藏密集的地方。凭着多年的经验和高度的警觉性,联系昨夜的炮响,村民们断定,一定是盗墓贼所为。于是,荆州市、区文物局的办公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接到村民的举报,荆州市文物局立即组织博物馆的专家前往调查。经过实地勘查,专家们认定,这是近几年来刚刚出现的以定向爆破的方式盗掘古墓的恶劣行为。鉴于爆炸严重破坏了古墓的保存条件,秦家山二号墓又是登记在册的有封土的大中型古冢之一,为了防止该墓遭到更为严重的损毁,专家们建议立即对该墓进行抢救性发掘。于是,荆州市文物局向省文物局及国家文物局汇报了情况。与此同时,荆州博物馆组织专业技术人员对该墓进行了考古勘探,初步查明了其规模、埋藏深度等基本情况,并向国家文物局提出了发掘申请。在得到国家文物局的批准后,荆州博物馆迅即组织考古人员开赴秦家山,于1997年8月27日至9月30日对该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本人受命主持了这次考古发掘,亲历了发掘的全过程,并亲手从淤泥中扒出玉覆面,实感三生有幸,回味无穷。
秦家山位于楚故都纪南城以北3.5公里处,东北约1.5公里便是荆门市郭店楚墓群——闻名遐迩的战国女尸与郭店楚简的出土地。这里既是荆州与荆门两市的交界之处,又是楚墓密布、楚精品文物集中的地方,情况复杂,盗墓猖獗。为了确保考古发掘的安全,我们一方面组织保卫人员进行周密的布署,另一方面抓紧时间进行发掘,以免夜长梦多。就这样,自进驻工地之日起,我们一刻也没有停留,立即投入了紧张有序的发掘工作之中。
秦家山上排列的三座楚墓中,只有一号墓还保存着较为完整的封土堆,而三号墓又刚好被一座民房所压,这也是二号墓成为盗墓犯罪分子觊觎目标的原因,当然也减轻了我们发掘的工作量。在取走了耕土层和仅存直径28米、高1.6米的封土之后,正方形带墓道的“甲”字形墓口便清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墓口边长14.8米,墓道长14.5米,宽4.5—5米。墓圹内填土为夯打结实的以红、黄、黑为主的五花土,与四周黄色的生土区别十分明显。
对于考古工作者来说,有无早期盗洞是我们最为关心的问题,尤其是像秦家山二号墓这样规模较大的墓葬。为了弄清这一问题,我们将墓坑平面铲了又铲、刮了又刮,详细观察、仔细鉴别,确认除了这次被炸的盗洞之外,再无其他盗洞。这无疑是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让我们滿怀企盼。
于是,我们兵分两路,一部分人清理炸洞内的松土,另一部分人发掘墓坑内的填土。一切都很正常,炸洞内是松软的耕土和灰白色的封土,肯定是爆炸的挤压和震动后上部土壤塌陷所致,而墓坑内的填土则十分坚硬,可清晰地辨认出夯层和夯窝。
然而,几天以后,异常的情况出现了:炸洞清理到两米以下时,发现了含水量很重的青灰色淤泥。这一现象引起了我们的高度警觉,也给我们带来了种种疑惑。按说这一深度应该是坚硬的五花土,而盗墓分子爆炸采取的是定向爆破的方法,将土向四周挤压,从而形成盗洞,而不是将土向上掀起——这一点可以从爆炸现场断定:一是爆炸声音很小、很沉闷,二是该墓四周基本上见不到爆炸掀起的碎土。即使是由于炸洞形成后会有一定的积水,使洞内填土含水量增加,也不会出现只有接近椁室才有的青灰泥。因此,令我们最不愿想到的问题涌上了心头:是否这是一个早期盗洞?我们立即将这一情况向博物馆和文物局领导作了汇报。秦家山二号墓发掘项目领队、时任荆州博物馆馆长张绪球立即与副馆长彭浩及考古部有关专业人员来到现场,经过细心的察看和激烈的讨论之后,张绪球指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继续发掘,仔细观察。
接下来的发掘,可以说是风波迭起,变幻莫测,令我们提心吊胆,战战惊惊。随着发掘工作的继续进行,墓坑发掘到4米左右时,坚硬的五花土消失迨尽,继之而来的是松软的青灰土。然而,那一片一直困扰我们的青灰色淤泥却似乎故意与我们过不去,依然不变,而且形状越来越规整,几呈圆形,里面还时不时出土几件东西,打击我们的积极性:一会儿是几块碎陶片,一会儿是几片碎木屑——当然不是现代的,而是我们常见的楚墓椁板碎屑,间杂几块东周时期楚国建筑常用的瓦片。当发掘到5米深左右时,我们找到了盗墓分子埋下的第三节雷管,这节小小的雷管彻底击碎了我们的美梦——它并未爆炸,但它的四周及其以下仍然是圆形的青灰色淤泥,与周边的青灰土迥然有别。这种迹象表明,此处是一个早期盗洞。可恶的是,古代的盗墓贼居然与现代的盗墓贼不谋而合地选择了同一地点作案,而且是那样的吻合,给我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让我们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但是,无论如何,工作还是要做下去。确定早期盗洞之后,我们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就像一位重病患者确认自己患了癌症一样,反而不会那么在意了。不过,所有的考古工作者都有这样一种企盼:希望奇迹会发生。毕竟盗墓贼不会盗光所有的随葬品,尤其是像秦家山二号墓这样规模较大的墓葬。因此,我们一如继往地进行发掘,而且依然是那样认真、那样仔细。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九月中下旬,我们离椁板越来越近了。就在距离椁板只剩50公分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又让我们出了一身冷汗。这天清晨,有人给我报讯,说离我们驻地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又有人盗墓,我立即前往察看。果然,在一片小丛林边的稻田里,出现了一个新挖的盗洞。不知何故,我马上想到了唐代杜佑《通典》中的八个字:“声言击东,其实击西”。随即,我赶回驻地,召集所有业务人员和保卫人员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分析了一下,盗掘秦家山二号墓的盗墓贼肯定心有不甘,会不会采取“声东击西”的方法,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伺机作案,图谋不轨?这种情况以前曾经出现过,因此大家都认为有此可能。会上,我一方面安排了清理墓葬的准备工作,包括物资准备和业务分工,另一方面宣布进入紧急戒备状态,保卫人员马上分驻墓葬四周,高度戒备,互相策应。同时要求晚上下班后至次日早晨上班前,对任何进入墓葬周围500米范围内的可疑人员都要进行盘查。这一着还真管用,当晚12点多钟,距墓葬西边约300米左右的一个小水塘边,隐隐约约见到了一丝亮光,派出所的一名保卫人员发现后,一面通知其他保卫人员形成合围,一面悄悄靠拢,摸到跟前,一声断呵:“干什么的?!”吓得那人大吃一惊。仔细盘问,原来那人是邻村的,乘着夜深人静之时用电打鱼。这也是违法行为,我们当即把他带到保卫人员驻地进行批评教育,并没收了电瓶和几斤鳝鱼。像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还发生过几次,呵呵,我们也乘机改善了一下生活!不过,像这样的小小插曲多少给我们枯燥的发掘工作增添了一些色彩,带来了一些乐趣,也使我们紧张的情绪得到了一些缓解。
九月下旬,我们一直满怀企盼而又十分担心的秦家山二号墓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填土全部发掘完毕,整个椁室呈现在我们眼前。由于早期盗洞破坏了墓葬的密封环境,椁盖板已腐烂不堪,在椁室中间偏东南的部位,赫然是一个大盗洞,凿穿了两块椁盖板。透过盗洞和其它椁盖板间的缝隙,所见的全是淤泥,我们的心一凉:这是最难清理的墓葬!
揭开14块椁盖板之后,一如我们所料,在长4.30米、宽2.85米、深1.60米的椁室内,积满了淤泥,随葬器物什么也看不见。该墓椁室由横梁和隔板分隔成三个室:东室(头厢)、南室(边厢)和北室(棺室)。早期盗洞刚好打在东室与南室的交界之处,将椁盖板、横梁和隔板凿断,大量上部填土也经由盗洞涌入椁室内,因此,椁室内的淤泥中还夹杂着很多大块坚硬的五花土,更增加了清理的难度。
为了保证随葬品的安全,我们对专业人员进行了分工,东、南室各由两名清理,北室暂时不动,摄影、绘图、记录等都指定专人负责,民工只在上面转运泥土。这样,我们一捧捧地清淤泥,一块块地搬硬土,经过三天的艰难工作,终于完成了东、南室的清理任务,结果当然是令我们大失所望:由于盗扰严重,诺大的东室和南室内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散乱的碎陶片、两件骨带钩、一颗琉璃珠、一件铜刮刀、两件残断的铜环,楚墓多见的漆木器皆已朽坏,仅留残痕,能辨认器型的有虎座飞鸟、案、豆、几等。
至此,秦家山二号楚墓的发掘工作可以说已接近尾声,我们都感到身心俱累。一个多月的发掘,特别是这几天艰苦的清理工作使我们疲惫不堪,更重要的是,我们的艰辛换来的结果却令我们沮丧到了极点。在我们多年的考古发掘中,再没有比这座墓盗得更惨的了,像这种规模的墓葬,无论如何也应该出土几套青铜礼器,而现在……。我们都不愿再看,也不愿再想。为了给大家鼓劲,晚餐时我特地备了一点酒,边喝边聊,鼓励大家,毕竟棺室保存完好,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明白,楚墓绝大多数随葬品都放置在椁室内,棺内即使有,也仅仅是墓主人随身穿戴的少量饰品。尽管如此,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是我们的风格,不到最后一刻,我们是不会放弃希望的。
次日一大早,我们就来到工地,开始了棺室的清理工作。墓葬的四周站满了围观的群众,各级领导也来到现场,关注我们最后的一搏,谁都想快点见到结果,谁都希望奇迹会出现。但我们还是不慌不忙、按步就班地履行我们的清理程序。自打开椁盖时,我们就已看出,这座墓至少有两重棺,因为上面棺盖板由于收缩,中间有一道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里面的棺盖。我们首先揭开外棺的盖板和墙板、挡板,里面的棺就完整地显露出来了。这重棺的盖板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淤泥,虽然局部有所残缺,但大致保存完好。轻轻刮去淤泥,我们发现,棺盖上还有粉红色的朱砂彩绘残痕。从侧面看,棺侧板有四个方形榫孔,孔内还有透榫,这是两头的挡板与侧板的结合方式。于是,我们开始慢慢地揭开盖板,“哇!”围观的群众发出一声惊叹,原来,里面还有一层内棺,保存非常完整,制作十分规整,通体髹黑漆,而且,棺盖和侧板上用宽8—10公分的麻布条捆束,横向有9道,纵向有3道,棺盖和侧板上的燕尾榫眼几无缝隙,可见密封得相当严实。不只围观的群众发出惊叹,我们也为之一喜,没想到这是一座一椁三棺的墓葬,而且内棺保存得如此完整。我们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看到这里,到场的领导和群众更是迫不及待地要求我们赶快打开看看。但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我却偏偏要清理墓葬的专业技术人员上去休息几分钟,抽支烟,喝杯水,放松放松,顺便也吊吊观众的口味,省得我们紧张,他们也着急。
稍事休息以后,我们重新走下墓坑,开始揭开最后的秘密。在荆州,曾经发现过绚丽多彩的马山一号战国楚墓丝织品,也曾出土过保存完好的凤凰山168号汉墓古尸,为稳妥起见,我吩咐大家不要一下子把盖板全揭开,先打开一条缝看看。这座战国楚墓内棺盖板与侧板、挡板之间是以子母口扣接,再加上燕尾榫固定。因此,我们逐一撬开棺盖板与挡板间的四个燕尾榫,然后将棺盖掀开一条缝,仔细观察,确认既无丝织品,也无古尸,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整个内棺盖板揭开。映入我们眼帘的是漆得鲜红的棺内壁和底部一层黑黑的淤泥,棺内显得是那样的空空荡荡。我们知道,这层淤泥最厚也不会超过四十公分,里面就是墓主人的遗骸。不会再有什么奇迹发生了!我们已经彻底绝望了,以前的种种期望,此时已全部化为泡影。剩下的工作就是按照程序把这座墓的棺室清理完毕。四周围观的群众也读懂了我们凝重的表情,他们带着失望的心情逐渐散去,毕竟陪伴了我们大半天,他们也感觉有些累。当然,也有一些不愿离去的,想坚持到最后一刻。
我们用手逐步捧起棺内的淤泥,按从头到脚的顺序清理。谁知刚刚扒开墓主人头部的淤泥,露出一点头盖骨,就摸到了一块似呈圆形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好象是一面残破的铜镜,但仔细一瞧,不对,在它的一边有一块凸出的地方,又不是残破的痕迹,于是,我们要民工拿来清水,稍稍清洗了一下,原来是一块玉片,上面还有雕琢的纹饰。这是什么东西?我们一时都没能认出来,管它呢,继续清吧!当我们把整个头骨清出来时,我们惊呆了:在墓主人的面部赫然有一大块玉片盖在上面,我们欣喜若狂,立即把它清洗了一下,与先前发现的一块一拼,天衣无缝,原来是一件玉覆面!我们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给一直站在墓坑边的几位领导,并把这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传到发掘领队张绪球的手里。张绪球将这件玉覆面捧在手里,左看右看,满面笑容地对身边的几位领导说:“这才是真正的宝贝,我们这座墓没白挖!”
玉覆面出土后,整个现场的气氛都活跃起来,我们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多少天的辛酸和疲劳一扫而空。很快,棺室内的淤泥全部被我们清理出来,一具完整的人骨架摆在我们面前,这具人骨仰身躺在精致的雕花苓床上,头略向左侧,在头骨的两边,各有一件玉璜和一件玉佩,头骨顶端还有一件玉笄,这些小玉器与玉覆面一起构成了一整套头部葬玉。
至此,秦家山二号墓的发掘工作圆满结束。回顾这段往事,我们经历了满怀企盼——彻底失望——意外惊喜这样一种不平凡的历程。个中滋味,无以言表,其酸甜苦辣,唯亲历者知之。玉覆面出土已八年,但当时的种种情景,依然时时萦绕在脑中,浮现于眼前,仿佛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1999年,笔者在《文物》杂志上发表了秦家山二号墓的全部资料,正式向社会展示了玉覆面的风采,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近几年来,这件稀世珍宝曾走出国门,周游欧美,也曾在国内巡回展出,如今,它又来到广州,与羊城人民见面,这既是它的骄傲,也是我们的骄傲,更是全中华民族的骄傲。为什么这件玉覆面如此受青睐?这得从它本身具有的独特风格和深刻的文化内涵说起。
秦家山二号楚墓出土的玉覆面,出土时覆盖于墓主人的面部,正面朝上。它是用一整块青玉雕琢而成。其制作方法是:先将一块整玉从两边对锯,形成玉片(背面还残留一道纵向的锯截痕迹),再琢磨成人面形,在正面进行雕刻。其双眼、嘴、鼻孔为镂空,面、眼、鼻、耳、发、眉、髭等部位的轮廓线以及发、眉、髭的线条都是阴刻。刀法细腻娴熟,线条圆滑流畅。整个覆面给人的感觉是眉清目秀、神态安详。覆面四周有八个小圆孔,联系同出的两件小玉璜和两件小玉佩、一件小玉笄,我们可以推断,墓主人下葬时,头插发笄,脸上覆盖丝质覆面,其正中缝缀玉覆面,四角各系一块小玉璜或玉佩,以起固定作用。
在先秦两汉的丧葬礼仪中,覆面和裹首是相当重要的敛尸仪式。根据《仪礼·士丧礼》的记载,覆面(冥目)和裹首(掩)都是用丝织品制成,由于丝织物不易保存,考古资料中出土实物很少,所幸的是,秦家山以西约7公里的马山一号楚墓出土了一件覆面,呈上宽下窄的倒梯形,表层为深棕色绢,里层为深黄色绢, 覆面上部有一道窄缝,下部有三角形缺口,露出眼睛和嘴,与《仪礼》的记载大致相合。不过,目前出土的覆面,大多是在以丝织物制成的覆面上缝缀多块玉片,形成“缀玉覆面”,由于丝织物多已朽坏而只剩下玉片。两周时期,中原各国盛行这种缀玉覆面,山西侯马晋侯墓地、河南三门峡虢国墓地、洛阳中州路、陕县等地,出土了很多缀玉覆面。汉代诸侯王流行金(银)缕玉衣,但在各级贵族中仍保留有缀玉覆面,如江苏徐州子房山、后楼山、山东长清双乳山等。
两周至汉代的缀玉覆面,使用的玉片有的是生前用玉,有的是为下葬专门制造的葬玉,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用多块玉片拼缀而成。而秦家山玉覆面与它们都不同,是用一整块玉雕刻而成,形态逼真,不带任何狰狞与诡秘色彩。秦家山的墓地布局、墓葬形制、墓主葬式、随葬的日用器物等都是典型的楚式风格,但在这一组头部葬玉中,有一件玉佩颇具中原作风,而有一件玉璜则是典型的秦式玉器。因此,在该墓中,完美地体现了多种文化因素的融合,反映了当时各国之间的文化交流。考察楚墓资料,楚人似乎没有使用缀玉覆面的习惯,中原地区的缀玉覆面中又没有一件是用整玉雕成。秦家山玉覆面的面部轮廓为上宽下窄的瓜籽脸,发、髭皆为中分式,与荆州出土的木俑颇为相近,显然是以当时的楚人为蓝本。因此,我们推测,这件玉覆面是当时楚国的工匠参照中原的缀玉覆面制作的,一方面吸收了中原地区的丧葬习俗,另一方面又保留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秦家山二号墓出土的玉覆面,不仅是荆州的骄傲, 更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我们相信,随着研究的逐步深入,玉覆面的谜团会一个个解开,其独特的魅力也将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