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 形
写在前面——
重刷《水形物语》的时候，会多次想到他。
他像一尾飘逸的鲸，在深蓝色的海水里浮沉，时不时发出同频的声音去吸引同伴。
他是美和神秘的代名词。
bgm：《The Shape of Water》
巨型水族箱内，偶尔会看到光折射在水底时摇摇曳曳的样子，波光粼粼谈不上，水光潋滟才恰当。
他走近了，轻轻用手指点了点玻璃，不一会儿游过两尾白鲸，他看着它们，它们也看着他。
他又点着玻璃画圈，白鲸看懂了指示，随着他的方向转动身体。
周围的游客注意到，纷纷围上前，不时发出惊叹声。
娱乐了众人，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又轻轻拍了拍玻璃，挥挥手，白鲸又游走了。
这就是他每日的生活，别人的节假日是休息日，他反倒更忙了。
不过他很喜欢这份工作，比挖空心思跟人打交道舒服多了。
换好衣服后，他来到水池边蹲下，伸手拍拍水面。
一个白脑袋露出来，看到是他，冲着叫了几声，又慢悠悠地游过来。
“昨晚睡得好吗？”他摸摸白脑袋，笑问。
它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的样子。
“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鱼吃。”
它发出愉悦的叫声。
我认识他纯属偶然。
因为同事临时有约会，去看白鲸的门票就给了我，也恰巧那天无事，就去逛了逛。
然后就看到了刚才的画面。
和这些可爱的动物们在一起，人也会不自觉受到感染。
我喜欢鲸鱼，尤其是白鲸。
活动结束以后，周围人散得差不多了，我偷偷跟着他溜进休息室，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不止是白鲸，他身上也有很吸引我的东西，就驱使我这样做了。
不出所料，他回头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他手里还拎着桶。
“哦我……我……”我语无伦次了，想了半天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是想看白鲸吧？”他先说话，解了我的困窘。
“嗯！”我猛点头。
“不好意思，今天不可以呢，馆内要准备清洁了……要不然，你看周六傍晚可以吗？下班以后人也不多了，我可以多留一个小时。”
果然他没有拒绝，外表看着就是很软糯的一个人。
就这样，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有了下一次见面的约定。
他有专门负责一尾白鲸，叫“大白”。
他说取名字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不如随意一点。
“你知道'鲸落’吗？”他伸手摸摸大白张开的嘴巴，白鲸的牙齿和舌头我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
“嗯，了解过一些。”
“我觉得这个词本身就很美，对死亡有了一种别样的诠释，或者说，是仪式感。”
“从生物学和生态学的角度来看，鲸落是一种对生态环境非常有价值的现象，一尾鲸鱼可以维持一个小型生态系统数十年乃至百年之久的正常运作……”
我还没说完，注意到他在看我。
“怎么了……”
他摇摇头，从桶里又捞出一条鱼喂给大白。
“大白怀孕了，营养得跟上，你看她的肚子。”他拍拍水面，大白潜下水去，又侧浮上来，给我们看她略有些圆滚的肚子。
他温柔地摸摸她展示给我们的肚子：“你也试试啊。”
“她不会生气吗？”
“不会，大白很温顺的，也很相信人，她看到是我带你来的，更放心了。”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因为水的润滑，大白的皮肤也是滑溜溜的。
“你摸摸她的头，很软的。”他在水里挥动手臂，大白又换了个姿势，将脑袋伸到我手边。
还真是，QQ弹弹的，我知道白鲸的脑袋软，但不知道能这么软。
我还轻轻用手指按了按，小洞洞凹陷下去又马上复原，真是太可爱了。
她低头衔了些水，然后仰头朝我喷来。
我躲闪不及，被她喷了满脸。
“哈哈哈，大白说，她很喜欢你。”
“是不是跟它们待久了，能够听懂它们说话？”
“嗯，它们很聪明的，也很会察言观色，作为它们的饲养员，我们磨合了一段时间后就可以交流无碍了。”
他从桶里捞出最后一条鱼投进大白嘴里，朝她晃了晃空桶，大白就游走了。
“它们向我表达的情绪都是真实又直接的，这也是我喜欢跟它们待在一起的原因。”
“我觉得你把它们当孩子养了。”他这样柔软又善良，我的心也不禁跟着他一起随白鲸游远了。
“是啊，时间久了心灵都会被它们净化的。”
大白算是我们的粘合剂，因为她，我们又见了好几次面。
我和他一起吃了午饭，他还要回去工作。
我原本计划着跟他告别，下午还有一个客户要见。
可他却向我发出邀请：“想不想体验一下和它们近距离接触？”
我好奇问他，要怎么做。
你先答应我我才告诉你，他一脸小傲娇，鼻子里发出“哼”的声音时，模样像极了大白。
难道是因为跟精灵们相处久了，所以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吗？
“大白怀孕以后，特别喜欢抚触，每次换水前我都会下水跟她玩，她喜欢围着我转圈，今天你和我一起吧。”
“我不是工作人员，可以吗？”我说出心里的顾虑，虽然我很想跟大白玩。
“明天是周末，今天恰巧又是我值班，没有人会知道的。”他冲我狡黠地笑，仿佛我们在策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直到我们都穿戴好装备，我还是晕晕乎乎的，明明知道不好，但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好。
他帮我戴好护目镜，自己先潜下去：“我去告诉大白，有新朋友来看她。”
水下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深蓝色的视觉冲击将我近期的压力完全冲散掉，大白好像会发光似的，一簇亮亮的它，还有一身黑黑的他，一起向我游来。
有个小细节我没有说。
下水前交流后发现，我们都学过手语，那就好办多了。
总不能在水里拔掉管子，拼尽全力吼一嗓子再把管子接上吧，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想笑。
他用手语告诉我：“大白想让你摸摸她。”
说完他游远了一些，大白主动靠近我，她白白胖胖的身体恰好合进我的臂弯里。
我先摸了摸她的胸鳍，又用双手捧住她的大脑袋，那触感真是终生难忘。
大白似乎很喜欢我这样亲近她，她轻轻摆动着尾鳍蹭我，像是撒娇。
我又像抱小孩似的抱住她，不停地抚摸她的背。
大白开始围着我绕圈圈，还不住地发出叫声。
他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我不知道的是，水下有拍摄装备，早将我们玩耍的场景记录下来了。
他陪着我在水里泡了很久，差不多把氧气耗光才浮上来。
“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喜欢什么动物啊？”他爬上岸，摘掉呼吸装置。
“我啊，我喜欢……有钝感的动物，鲸鱼、海豹、海豚……好像很多海洋哺乳动物我都很喜欢，不过最喜欢的还是鲸鱼。现在呢，大白要放在第一喜欢的位置了！”
大白听到我叫她，探出头来又朝我吐水。
“我倒是很少看到大白这样粘人。”他轻轻戳了戳大白的软脑门，大白点头的幅度明显大了很多，她在认同他说的话。
“给它换完水我们就离开吧，天色不早了……”
他说为了感谢我今天和大白玩，执意要请我吃饭。
我也不是扭捏的性格，跟他一人一瓶烧啤唠嗑。
“大白最先开始，是被人救起来的，当时她误食了很多垃圾……”
他的眼睛有些红，我想他是真的很爱这些小朋友吧。
“她现在有你，这是最重要也最庆幸的。”我跟他碰了杯，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我们遵循着亘古不变的'真理’，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开始。”
他像个悲悯的智者，那一刻，我觉得他无比神圣。
“人们总是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最高贵的物种，这种自大的基因也不知为何会流传下来……”
我深以为然。
而他，似乎太久没有和人聊心事了，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大白的特质，善良、小心翼翼，很珍惜别人对他的好。
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我有心疼的感觉。
“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一种强大的能力，能够让人在你身上找回遗失的爱？”
他的眼睛忽然又亮起来：“真的吗？”
我点头，摸摸他飞起的头毛。
自那次以后，我们很快熟稔起来。
其实我比他还小呢，却被生活渐渐磨砺出一股世俗气，是他净化了我。
他也说：“我觉得你好厉害，比我懂的东西多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腼腆，“可能是跟动物待多了吧，感觉自己的社交能力都退化了。”
“但是你获得了它们的喜爱和信任，很值得。”我从另一个角度宽慰他。
他还是有些沮丧：“我好像不会很多事情。”
我问：“很多是多少？事情又是什么事情？”
他思考了很久也没有回答，现在他这样的人可真是不多见了。
“我觉得先不要急着烦恼，试着想想看，所谓的'很多事情’，真正做了之后反而觉得，不过如此。”
对的，就是不过如此。
一个下午聊完，我好像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后来大白在一个晚上生了一个小宝贝，我们第二天看到时惊讶不已。
小家伙跟着妈妈一起游来游去。
喂食时他心疼地摸摸大白的软脑袋：“你辛苦了，要多吃点。”
再后来的他越来越出色，不仅是对白鲸，受我的鼓舞，他开始学习海洋生态学。
临走前，他给大白找了一个更爱她的人，她很不舍，一直在水里转圈，叫声也跟以往不同，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他要离开了。
我辞了工作，跟他一起走的。
他给我的感觉像是绵延的水，他用体温包裹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鱼一样自在。
或许，我们互为彼此的水。
（完）
一点碎碎念——
又到627了，这篇就算是生贺文吧。
写了一只软软的、可爱的崽~
近期读书冥想时，我偶尔会翻翻自己写过的东西。
有时会读出一些与第一次创作略有不同的感动，隐匿的，绵柔的。
原来我竟会有这种隐而不发的力量。
其中我很喜欢《孤雏》一篇，他二人的相处模式，是我个人很向往的。
因为我从来，都很崇尚心灵的交流。
不知你们是否一样？
文字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一种情感表达的载体，永远。
我想，这也是纸质书一直存在的原因吧，通过触摸纸张，文字是可以随你心意，流淌进大脑皮层，渗入到每一条未知的沟回，你或是神清气爽，或是意犹未尽，或是泣涕涟涟，不管是哪一种“病症”，比吃任何速效药都管用。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反复将“多读书”挂在嘴边，很多令你困惑难挨的事情，其实都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而且还可以给你带去安宁的力量。
就看你是否愿意真诚接纳它带给你的那份力量了。
无知无畏只是一时爽，或许那份代价所带来的沉重感永远不会被发觉，我觉得这样倒还算仁慈。
但我更希望你能做一个睿智而内敛的人，不需要依附他人，也不需要通过歇斯底里来掩饰能力的不足。
所幸多年前，我发现了音乐也是如此。
它何尝不是另一种语言？
而我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将我感受到的，转化成一个个字符，再展示给你们。
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