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名家有约】江苏阿华 ▎我喊天空，那些灯盏就落下来(组诗）
【名家简介】江苏阿华，原名：冯金华，江苏镇江人。著有诗集《每一个村庄都会哭》《那山，那水，在人间慢些走》两部。作品散见《绿风》《诗潮》《山东文学》《金山》《核桃源》等。获2015年中国大别山诗刊十佳诗人，《辽源日报》《关东诗人》“恋曲·2016爱情诗大赛”一等奖，2018第二届四川理塘诗歌节征文三等奖，首届“新时代歌咏”全国闻捷诗歌奖三等奖，常州“运河情，故乡情”散文、诗歌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2020年首届“华威杯”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2020年首届“大汖杯”全国主题征文一等奖等。《苏北小院》入选《2016江苏新诗年选》及《大风十年诗选》《中国诗歌》选本。
岁月轻挑，娘的臂弯
被小草用力撑着。再低，就是土地
一滴水，养活了河流；一波水，孕育了故乡
爱撒娇的花朵，遍及原野
娘说：养大了我们，就去天堂
给父亲点灯
水
有柔软之心，却活不了岸边枯萎之树
芦苇打开上岸的缺口，遇见秋风
薄暮就一片，盖住鸟鸣带出的波纹
星星散开胴体，你一颗颗擦洗
又一颗颗还给天空。你重复着人间的慈悲
你赎罪，你与我想象的村庄
有着固执的野性
小村三月
三月，我无法摘一朵流云
拭去你鬓角的皱纹。你善良的怀抱
鸟鸣是那么自然、朴素
似乎所有的蓝，不约而至
三月，松开的柔软是桃花的腼腆
是花格子的衣裙，牵着白头发的背影
要将一缕阳光，笑成春风下的童话
把蓝请过来，爱美的羽毛，小脚勾在柳条上
一片野生的竹子，从岸边起程
又三三两两，屋前屋后放慢脚步
风赶着云朵四处撒娇。我拽着三月的衣角
给遥远的羊角辫写信
但没有一只蝴蝶，与我谈农谚铺展的葱茏
生活过的故乡
四月，你在草尖上看春，在水里看云
我在田垄间拔草，在沟渠旁听春燕呢喃
有些面孔是旧的，有些笑容是新的
有些脚步走了再没有回来。有些回来的
小名还粘着泥土
我们好像隔了一层尘世拉起的窗帘
你走向桃花深处，抬头说自己的青春
风来时，你又说蝴蝶带走了缤纷的深红
我们越来越疏远。以前的话题
就像故乡的炊烟，道不出童年的天真
四月，你有你的好心情
我有我的庄稼、厚土、一粒鸟鸣
天空倒影在水里，我们的亲人
从淳朴的肩膀卸下一身疲惫
你应该知道
月色涌来时，旧井里捞不出月亮
灯火也按不住咳嗽
只有麻绳似的小路，给我们指着
生活过的故乡
时光不会变老
懂得感恩，是从村前伸出去的小路
是我回来时，黄昏改写过的天空
那棵槐树又年轻了些
在虚无中，二十年前的灯火落在路上
一直是脚步声传递忙碌的信息
有时你看到的风，只是草尖的摇摆
有时你听到的雨，瓦楞上的炊烟会把咳嗽
放在老屋里，像窖藏的甘醇
时光不会变老。与流年赛跑的背影
慢了些，头发白了些。而等待
成为四月的路口与河流抱养的桥
乡愁的口音，就跳出来
感恩的眼神，是路上慈祥的灯
他笑着、唠叨着、领着我。一前一后
像捧在掌上的童年
唯恐一声犬吠，惊吓到河面上的月亮
空旷的水域
我开始喜欢你的恣意
和无法献给天空的涤荡
燕雀来回盘旋
偶尔落在岸边的梧桐上
这里，释怀的云朵，细微的风
等星星穿着童话的外套跳出来
一张透明的白纸，潋滟便有了
女人的姿色
她一直伺弄着水草
将水域收缩成碗口大的世界
也将自己乌黑的刘海
交给夜晚归来的
眼神
月光似乎静止了
远处萤火表达的意境
兀自优雅
我开始喜欢
渔网上散发的腥味
也开始喜欢，养时光的女人
旗袍，能把一片水域
喊成蔚蓝的天空
泥土举着人间事
在低下去的小草里，晶莹的、透明的
是江南蕴藏很久的清白
细数人间，靠阳光汲取温暖的三月
蝴蝶驮着孤单奔向桃花
燕子盘旋，小脚戳向波纹
我把云朵扯下来，点缀阳台刚露出的笑脸
春发情的日子，站久的老槐，仰卧的石头
经年的河流，忍辱负重的桥。纷纷演绎各自的命运
唯有一封寄往天空的名片
无字、无语，还夹杂着朴素的咳嗽
泥土举着人间事，茵茵喊着风过往
三月允许的浪漫，让一把藤椅空了太久
扶着立足未稳的背影，指着鸟鸣询问的好天气
我的谨慎和凝视，在虚无中放大
看鸽子冲天，蓝就有多深
喊春的小池塘
小村的炊烟越来越少。剩下最后一缕
被喊春的小池塘，藏在浅草上
在三月，波纹找到淘洗的背影
桃花用浅红装扮缓慢的时光
走过来，又走过去
待孕的母羊，不问
提灯的焦急和失落，低头在栅栏
在岸边的吠声，午夜等来回家的脚步
插进池塘的柳枝，谈起往事
倒影的月亮，怎么劝也不肯离开
浅草上，炊烟的味道
风俗：喊魂
如果你听到村民议论，那一定是昨晚叫“狗蛋”
的孩子，哭闹不止
如果你笃信鬼神之说，那要小心了
村头刚过世的老人，不定哪天会摸摸你，附着你
“狗蛋”是她的外甥。“头七”的晚上
老人从烟囱里回来，看了看娃儿
魂魄回来过，所有的人都在说
我躲在母亲的怀里，看到三炷香的火苗
看到“狗蛋”的爸妈，一个在门外喊，一个在屋里答
把习俗演绎得淋漓尽致
有时很奇怪，走一步喊一句；再走一步，再喊一句
一声比一声高的喊，放开喉咙的喊
就能让惊吓的“狗蛋”安然入梦
就能让老人安安心心的上路，不再回头
家燕
燕子有足够的智慧，成为离弦的箭
也有惊人的记忆，返回故乡
从南方来
用喙打探一下三月的枝头
以胸脯贴一贴沟渠里的水
更多的时候，避开喧哗，行于夜色
你不会轻易看见燕子，取来泥土、草茎、羽毛
它们绕梁的方式，能触碰到你的领口
甚至更低，祈求不要伤害它的孩子
在乡下，我时常听雏燕饿着肚子喊娘
看小燕尾撅着屁股安慰另一只瘦弱的身材
在乡下，我必须与它们保持距离
必须在黄昏之前离开一会，让孩子与母亲团聚
翻水车
一节节的翻水车，卧在夏天的沟渠上
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在一旁指指点点
童年，我很好奇脚踏的声音
好奇一节节的水怎么就从低处爬上了高处
有时抓住横杆，试着用力
有时，踩，再踩。亲人就说“你还小，赶不动轴心”
庄稼绿了，燕子也来过
一年又一年的阳光还是老样子
而亲人们，有时风大的时候，就再也看不到
现在，田垄高低有序
几只燕子立在旧式的水车上
它们像我的亲人，把合作社的笑容晒一晒
把高出谷粒的稗草认出来
炊烟
像一串抛出去的陈年方言
道不尽淳朴和生活书写的章节
我心疼矮小的父亲，踩着黎明的露水
将淋湿的裤腿，插进沟渠
我心疼善良的母亲，顶着风寒
在大雪降临时，刨满一袋袋洋芋背回家
我最心疼的是月光没了
还悠悠缭绕的样子，像寄往天堂的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