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兄弟:郭兴因胡党连坐,郭英一日数惊病亡,老三装傻安度一生
郭山甫濠州人,传说他通晓相术,而且是一个慧眼识英雄的伯乐。郭山甫的女儿做了元璋的皇妃娘娘,两个儿子,大儿郭兴,二儿郭英,都曾是元璋的贴身护卫。郭兴封巩昌侯,洪武十七年(1384)病死,洪武二十三年(1390)追论“胡党”,这一枝就这样绝了!
二儿郭英一直得到元璋的宠爱。洪武四年(1371)被任命为河南都指挥使,曾让他的妹妹郭惠妃为他设宴送行。洪武十四年(1381),他以都督衔随傅友德征云南,担任永宁、乌撤一路的总指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夜渡赤水河,很快与东路大军在乌撤会师,使云南北部诸部族望风披靡,由于云南的战功,郭英进封武定侯。
郭英这个人勤奋好学,粗通书史,对元璋又表现得相当忠诚。但在很多时候也强横不法。他曾私役军卒为他修造府第,还违禁私养家奴,擅杀男女无辜。而朱元璋竟然徇情枉法原谅了他。是什么原因使元璋网开一面呢?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形势的要求。
洪武一朝,南北东西一直战事不断,北面与蒙古残元对峙,东面有倭寇骚扰,西部与南部不断发生少数族的叛乱。这种情况决定,他不能把所有大将都杀掉,保留几个可以御敌却不足以撼动朝廷的二流人物是必要与可行的。像耿炳文与郭英就成了其中的侥幸者。
耿炳文以长期坚守长兴钳制张士诚而得到元璋的信任。耿炳文在这里统领的部队只有3000人。而后跟随徐达、常遇春北伐西征,跟随傅友德平云南、跟随蓝玉远征捕鱼儿海,都是一个偏将角色。这种部属拉山头较小的情况,恰恰使耿炳文成了幸运儿。
对郭英来说,除去这个原因,还与他的妹妹郭惠妃有关。郭家的这位小妹,在朱元璋面前一直相当得宠,马皇后死后曾经掌管六宫,处在皇后娘娘的地位。后来元璋一时震怒,将她处死了,当冷静下来,又相当悔恨,觉得对不起多年患难与共的老妻,对不起兄弟追随的郭姓一家。他既不想让郭氏兄弟以外戚身份权压朝廷,也不忍将他们斩尽杀绝。郭英就是在这种夹缝中保住了一条命,保住了爵位富贵。
郭兴、郭英还有个弟弟,名叫郭德成,是郭山甫的三儿子。这个郭德成长的俊秀文弱,不是个沙场征战的材料,却跟随他的姐姐哥哥住在应天,读了一肚子诗书。元璋也很喜欢他。开国之后,给了他一个骁骑舍人的闲差。德成看到,王朝鼎新,将帅们封爵赐禄,加官进级,一个个都想抢占一个显要的位置,朝廷上下充满你争我夺,狗撕猫咬。而大明皇帝则要通过大杀大罚建立权威,整顿秩序,他的性情变得越发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德成对这种情况感到厌倦,对他们家一妃二侯的宠荣则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逐渐放情诗酒,生活散淡。在别人看来,这似乎是大家公子的一种浪漫与孤傲,而德成心中则充满着无可排解的苦闷。
郭德成最佩服的一个人就是陈遇。这位陈遇陈老先生,他精通天文地理,占卜术数,由秦从龙推荐进入朱元璋的幕府。许多奇谋密议都是这位老先生擘画。元璋多次授他官职,都被婉言拒绝,元璋疾言厉色也不能使他改变态度。元璋反倒十分宠爱他,信任他。德成觉得这位陈先生才是一位洞微识机、深得事君之道的大能人,泰山乔岳、天高海阔的大丈夫,因而经常同他来往,向他请教,处处效法他的榜样。无奈各人气质有别,经历不同,学也只能学个形似,骨子神髓仍是各不相涉。
为了避免朝臣们争利于市,争名于朝,互相撕斗,互设陷阱,皇帝们总爱提倡淡泊名利,越是表现得不那么热衷,皇帝越是要用他。元璋强拉陈遇做官,就是出于这样的心态。陈遇之外,他又发现郭德成以皇亲侯府的尊显,却不钻营,不祈求,便认定他品德端正、堪以大用。再加上郭惠妃这一层推屋及乌的亲情,便决定给郭德成升官。岂料传下命令让德成陛见时,德成却坚决不肯接受。
朱元璋就是这个脾气,不叫你做,你不能争着做;皇帝恩典让你去做,你不可推辞,不能不去做。争是热衷,品行不端;推是冷漠,蔑视皇上。所以当元璋见到德成这等表现,不由得变了脸色,冷冷说道:“朕念你长期追随,你兄弟皆登列侯,独有你处于下僚,故而升你的职务,以乐太平之世。你说说为什么推脱?”德成赶紧跪倒,以头触地,说道:“圣恩如天,臣非草木瓦砾,岂有不知。但臣生性狂愚懒散,喜欢喝酒,又极易醉倒,不知事情的缓急。倘是位高禄重,耽误了大事,不仅有负皇上重托,也难逃皇上天威,是皇上爱臣反成皇上杀臣了。人生莫过于适情率意,但得囊有多金,酒樽常满,于愿足矣,其余非臣所望。敬请皇上鉴察。”
这话说得诚恳实在,反倒使元璋高兴起来,笑说道:“你说的是,人若都能这样安分知足,我的刑罚就可以闲置不用了。”于是,马上赐给他黄封酒百坛,金银各百两,待他更加亲密。
一天,德成在皇家花园陪元璋饮酒,见皇帝高兴,便经不起酒虫作怪,一杯二杯三四杯地喝起来。渐渐有些头重脚轻。临行,摘下帽子向皇帝叩头谢恩。元璋见他玉山倾倒的样子,很是开心,待他摘下帽子,但见头发稀疏脱落,更觉得好笑。便随口笑说道:“醉疯汉,毛发如此,莫不是饮酒过量?”德成醉眼惺忪,抬起头,望望元璋,说道:“皇上看他少,臣还嫌他多呢,臣恨不得全剃了它。”无发成秃,这恰恰触到了皇帝的忌讳。元璋立刻把脸沉下来,不作声了。
德成自知失言,冷丁出了身冷汗,酒也被吓醒了。过后,他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最后,索性真个剃掉了这几根烦恼丝,披上僧衣,高唱佛号。这种将错就错的办法,倒取得了元璋的认可。一天,他对郭惠妃说:“前几天喝酒时,你哥哥说要剃发为僧,朕以为是句戏言,没想到他果然遁入空门,这可真真是个疯汉了。”
此后,一个个功臣将帅被杀,郭德成更加饮酒狂放,不避形迹。洪武二十六年(1393)以后,他的妹妹被处死了,大哥郭兴牵进胡党,家里的人纷纷连坐,连二哥郭英也一日数惊,生病而亡。而郭德成却因饮酒装傻安然度过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