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峰专栏】名正则事成

中国画不是以艺术品的好与不好,来决定它的作者是否是个艺术家,而是一个有艺术家称号的人,他的所有作品都是艺术品,都有一定的“艺术”价值。

也就是说:谁是艺术家决定了作品的品质,而不是作品的品质决定谁是艺术家。这个命题在逻辑上虽然讲不通,但现实基本如此。现实中往往是艺术家的名头、名气决定了他作品的价值,名头越大、名气越大,他的作品艺术价值越高。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有二:

一是艺术品的评价是一个复杂的体系,而不是艺术品质这一个唯一的标准。在这个评价体系中除了艺术品质之外,艺术家的地位、名气、修养、能力以及历史背景、社会阶层都会产生影响。

二是早在公元前儒家就把人和人的关系结构作了有序的排列。不是分析序列中的每一个人,而是在所排的序列里加上“忠、信(义)”、“孝、悌”等进去。各种关系的总体结构是上和下、官和民的关系。所以在古代无论什么朝代,什么行业,什么圈子都没有脱离这个“上、下”符号关系。人们把这种完整的结构,视作社会的正轨,也就是“本立而道生”的“道”。把一切人纳入轨道。有轨,就有轨内、轨外,正面、负面,道路上的轨迹也都不是凭空设想出来的。

在儒家理论中,全体大于局部,上下必须分清。任何个人都属于一个小系统以至大系统,有自己的名分地位,意义要求,排入有序的上下尊卑秩序。各系统还要区别内外,横向的个人联系算是朋友。一地区的“朋友”是“乡党”,依长幼为尊卑。所以“自远方来”的朋友就希罕了。符号要求只规定卑的一面,服从的一面。朋友也分上下,排地位。分出长幼也就定了尊卑,如刘、关、张,吃饭,走路都依照序列。讲师徒名分,结“金兰”兄弟,更不用说。这个上下尊卑的系统结构为的是防犯上作乱。下服从上就是不乱,不乱就是治,是太平。这个结构系统“道”是不变的。然而符号的意义会变,戴着符号的人更会变,好比天空不变而日月星辰时刻都在变。

这种符号就是“名”。“正名”是“为政”的大事。对于“名”,古往今来几乎达到迷信的程度。名分之名只是符号,可戴可摘。《春秋》有一条记事:“郑伯克段予鄢。”其中有“段不弟(悌),故不言弟。”《左传》的解说是,段是郑伯的弟弟,他不遵守为弟之道,即不合“弟”的符号意义,所以剥夺了他“弟”的称呼,不管他的血统如何。于是名常不符合实。是弟可以不叫弟,不是弟也可以叫弟,如结义兄弟。溥仪三岁登基照样是皇帝。大臣拜他,拜的是皇帝名位符号,不是拜三岁小孩。中国美协换届前,人们纷纷猜测谁当主席,囤积他的作品,一旦当选立刻升值。可见人们看重的不是他的作品,也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主席”这个名位符号。对于“名”的迷信,上上下下千百年来似乎没有“疲软”趋势。所以就有了“正名”一说。就是人的身份必有符号。人必须符合符号的意义。不然就“言不顺”,“事不成”。

虽然过去的这一套新中国成立以后已经被废除,但是几千年来国人重符号的习惯根深蒂固,难免有所延续。人生而有符号,无人无符号,符号往往可以决定一切。要变,只有“多年媳妇熬成婆”。人生出来就定名为“子”。出生于什么家,拜了什么人为师,毕业于什么学校就是什么人。周围的关系都定下了,而且一成不变。印度人信轮回,经佛教传到中国来。那是一切由前生定。佛教的轮回可以由今生定来世,给了一点点主动权。要修来世吗?那就念佛吧。

只有靠佛力、外力才行,一己之力非常有限。说是可变,其实不好变,不易变。佛教讲前生注定适合中国古代的符号论需要,有利于由“正名”达到“太平”的轨道,所以接受得很顺当。

什么也不要说了 ,都 是“前世造的业”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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