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江边,一梦一叹
文:林子俪 聂传安
有刚入高中的学生林子俪发来一篇文章。这丫头我印象很是深刻,平日里看她大大咧咧,时时欺负一些小男生,但骨子里却细腻淑文,常显女儿态。
她告诉我最近读了许多书,有很多小想法,于是总想形成于文字。如最近她在背白居易的《琵琶行》,背着背着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个与之相关的梦,半夜里就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惊得起来洗衣服的同学失魂落魄。她却马上又躺下,看看能不能把梦续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她给我发来的文章写得很清楚。
浔阳江边,千年一叹
林子俪
又是一夜,夏风卷起微燥。远眺灯火漫漫,高楼似是掩映在烟雾中,不甚真切。风扇摇头吹着,时时发出咯吱声响,未开空调,闷热的夜,徒增几丝烦恼。(住宿环境似乎不太好)
我缩在上铺的床板上轻声细诵《琵琶行》,快慢有致的节奏令我心神激荡,愁思随着琴声在水面飘零。忽而,我看见行行的小字,竟是发起光来,将我围裹,一阵暖意熏得我晕晕乎乎,低头,没有落进柔软的被子里,却是一虚,差点摔个趔趄……(背书时能心神激荡,太令人羡慕!那感觉也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面前一条长形酒桌,灯火昏黄斑斓,只是把事物虚照着几个模样。背对我坐在前方的青衫男子,听见声响回头,却见我一脸痴相,冷声开口:“你今日是怎地了?平日里手脚利落,今日为客践行,怎总是心不在焉?”我又惊又惧,只好敛声默立。他看了我一会儿,皱眉一叹“罢了”,我才松下一口气。(瞬间穿越。二人神态毕现)
我这才仔细观察起来。那男子身形稍显颓意,青衫全由一身奇特的气质撑起。桌上几样简单小菜,早已狼藉。浊酒映着浮沫,在灯下昏沉地漂泊着,让人醉倒在这尘世的浮波里。宾客们皆已半醉,形影零乱,说些胡话。(能一起醉,能一起说些胡话的人也许才是真朋友)
席间偶听得人们唤他司马,直到他旁边的友人唤他“乐天”时,我才惊觉,这是乐天?真是他?我……这是?粗布衣服或许有些大了,难道是名小厮?我这是……在船上?(白居易,字乐天,此时为江州司马)
思绪反复间,却道分别时。听闻几缕残弦余音,是琵琶!满船客皆愣住了,他摇摆的微醉步伐里藏不住激动,踏向船头,邀着相见。(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那小舟边芦苇苍茫,月光下似是结满了霜。小艇上,女子的身形在月色中隐隐茫茫,皎洁的身姿里透着些许慌张。她终愿奏上一曲,弦音清冽,轻重有致,渺渺着引着人为之心神摇晃,划出水面余波浅浅。客皆醉,我亦然。(客先醉酒,后醉声。“我亦然”,若不经意地点出自己的不俗)
曲终收拨当心画,留寂寞的月与水遥遥相映。她带哭腔的颤抖声音,划过他早已结痂的伤疤。原来,人生的阅历不定相同,沉浮间的感慨无限,却如此相通。二人在茫茫天地间,如知音般倾诉着,除此,更无人有言。(苦因有千有万,苦味却是唯一)
听到他似是劝慰自己般的话语,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看着他曾经意气风发的年少光芒,佝偻成一副悲戚的灵魂,他的白发的夜风中飘荡,月光下竟染了半头。我的鼻腔紧紧地酸涩了,手绞紧了袖口,心为他疼痛着,似是撕裂一般。不再忍耐,我的泪,就这样为他而流……(此时乐天44岁。当39岁的欧阳修就可以自称为“醉翁”时,子俪笔下此时的乐天半头白发出就可以理解。心为他痛,泪为他流,子俪是不折不扣的“白粉”)
琴声再起,戚戚如怨,让岸旁栖着的江鸟也忍不住地悲鸣。满座皆掩泣,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他脸上被命运开掘的沟壑,默默地滴湿衣裳。前襟湿了,他举起袖子,试图掩住泪水,可很快那粗糙的布面上便洇开深色的痕。(同是天涯沦落人……)
乐天啊,他曾经也如山寺桃花般灿烂。我不希望他此生再为命运流泪,可此时,我希望他能痛苦地将泪水洒向江月,将哀思抛入江水中,再无忧愁。(此时洒尽千行泪,余生再无后来忧)
我想抬手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他其实很好,他能名留千古;今夜的故事,会被无数人传诵。但又觉失礼,我轻轻地把手放下。(善良,而又内敛)
万般思绪,如此沉重,我只能轻轻地,却又紧紧地牵住他的衣角……我想牵住什么?或是此刻的悲愁,或是那抹呜咽着的晚风,或是那千年前孤独的灵魂……(只有懂得,才有慈悲;只有懂得,才有共情……)
惊起,宿舍漆黑,只有贴近我床头的窗洇着淡淡的月色,薄雾一般。低头凝视着我的手,握紧,松开。仍觉脸上泪痕未干,黏湿如江上的水汽。一声叹息,只有千年未改的江月,和在夜深时造访的晚风悄悄读懂……(一场梦,何尝不是一次灵魂的倾诉与告白?不仅仅是对白乐天,更是那横亘千古的孤独与悲情……)
读一文,做一梦,抒一情。
情只有真假厚薄之分,却无高低贵贱之别。
只要是真情,永远都会感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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