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舅 爹
舅 爹
徐世荣||江苏
我有一个舅爹,是我父亲的舅舅,他在洗澡堂里工作。当时洗澡堂是小集体性质,所以,澡堂的工作人员既是员工也是老板,他们几个人什么都干,今天你下池,我站堂;明天我下池,你站堂。下池就是到池子里给人搓背,站堂就是在脱衣间服务。他们都喜欢下池,即使空气污浊、异味刺鼻,因为搓一个人有三分钱提成,一天下来能有六七毛收入,当时的猪肉才五毛三一斤,五分钱就能买一个卤兔头啃。
我舅爹是个瘦高个子,腰板很直,有点八字步,清瘦的腮帮上布满花白胡茬。要是轮到他下池,那一天他就不穿衣服了,上来休息的时候也是光着身子,有时还喜欢双手拍着自己的屁股,并且“啪啪啪、啪啪啪”地拍出节奏来。
那时没有锅炉,澡堂的热水都是大锅直接烧热的。三个池子,最里面的一个小池子就是锅口,下面有一口大铁锅,还是有一次下班放水了,我才看见的。小池子里的水烧烧热了以后,就通过暗洞流到第二个池子里,然后再流到最外面的大池子里。被称为锅口的小池子温度最高,没人干下去,第二个池子也只是那些“久经沙场”老将才敢涉足,大多数人都是在最外面的大池子里洗。
所谓大池子也只是相对于小池子而言的,其实也只有十平米左右,三个池子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平米。到了冬天,这池子就小多了,那么多洗澡的人都能池子挤破,“摩肩接踵”这个词已经远远不够形容这里面的拥挤程度了,人们赤裸着身子站在水池里,就像花盆里栽大蒜似的,满满当当,想蹲在水里都挤不开一点空当。
站堂的时候,舅爹就像旧社会的跑堂的,进来一个洗澡的他都满脸推笑,深壑的皱纹笑起来就像绽放菊花。“来了,里面请,12号、15号都有坐。”接着又问:“有没有贵重东西,请装在口袋里,我把衣服挑到上面的挂钩上。”人家要给他烟,他都是双手接下,然后别在耳朵上,有时两个耳朵都别着烟,等人走了他就把耳朵上的烟拿下来,装进烟盒子里,不管舅爹拿出的是什么烟盒子,里面肯定有玫瑰的、华新的、大运河的,有时也有大前门的。
舅爹不许我们小孩子早晨洗澡,他说水清刮人。到了晚上水浑浊的就像浆糊似的,他说这样的水好,养人。可是,我就是喜欢早晨去洗澡,并不是考虑水清,而是早晨洗澡人少,我可以在池子里肆无忌惮地扑腾玩耍,好像我游泳就是在澡堂里学会的。而且,早晨的池子里还能用毛巾当渔网逮到小鱼,那是因为,洗澡堂里的水是一个姓曹的一担一担挑上来的,他一天要挑五六十担水,有时水桶里也能挑到小鱼。
喝酒是舅爹平生最大的喜好,一天一顿雷打不动,但他好酒不嗜酒,每顿只喝一两多,点到为止,我从来没看到过他喝过醉酒。多年的喝酒喜好练就了舅爹喝酒功夫,酒好酒孬他闻一下就能知道,一杯酒加一滴水他都能品尝出来。舅爹喝酒也不图吃菜,有菜能喝,没有菜也能喝,一根小葱蘸豆腐卤也能喝得畅快得意。不过,要是下池给人搓背,晚上喝酒就一定要有菜了,有时还会买二三两卤肉,那时我也能开开荤了。
舅爹脾气非常好,他从来没有同舅奶奶生过气,也没同邻居吵过架。但是,脾气好不等于没有个性。有一次,我看到舅爹生气,清瘦白皙的脸庞气的通红,嘴唇都有点颤抖。那天,我舅爹给一个人搓背,搓好后那人又叫给他四五岁的儿子搓,我舅爹说:“小孩子你自己给他搓搓吧。”那人不高兴了,说:“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又不是不给你钱的。”我舅爹说:“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给这一点孩子搓有点不像。”那人更不高兴了,眼一翻说:“你就是干这个的,你年级再大也应该搓。”我舅爹来气了,毛巾往下一摔,说:“老子就不搓,你给多少钱老子也不搓。妈的,鸡巴头大点孩子也要老子给他搓背,也不怕折寿!”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舅爹生气,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舅爹生气。后来我们搬家了,离舅爹家很远,我也上中学了,很少到舅爹工作的那个澡堂洗澡。
不见舅爹已经四十多年了,舅爹走了,走得很远很远……
只是,他那清收的、布满花白胡子的脸庞还经常在我脑海里浮现。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徐世荣,男,江苏省泗洪县人,喜欢写点文字。微信号wxid_1ewtd2lbjgsb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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