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个美丽的故事

一个美丽的故事

潘新华||江苏

四十多岁的芳芳是市家政服务公司的一名很优秀的保姆。最近,她接到一单活,照顾一位古稀老人的饮食起居。本来,她并不情愿去,只是看在待遇还不错的份上,勉强答应了这份工作。她拖着装满衣服和日用品的箱包,按照老人提供的地址找到那里时,才发现那是一个老小区,里面的一切仿佛都可以打上“年深月久”的标签,老旧与落后,和她想像中的高档小区真是相差甚远。老人早早地就站在小区门口迎她,然后热情地在前面引路。当他们爬完三层楼的阶梯,老人已经气喘吁吁,他风趣地自我调侃几句。

芳芳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她都要把四周环境留心观察一番,然后默默记在心里。现在,她就站在老人的房子里,环顾四周,这个房子的装修,据她估算,最其码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而且还有一些地方甚至就是毛坯房的原貌,只是刷了一层漆而已。老人不停地向她介绍屋里情况,告诉她做饭的厨房里有冰箱、脱排,卫生间里有热水器,每天可以洗上热水澡。最后,老人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告诉她,这里是她休息的地方。显然,老人为了欢迎新来的保姆,在里面添置了几样新家具,包括一张睡床,这让她很满意。在整个简陋而又寒酸的房子里,到处都在证明这是一个笨拙且不会收拾的单身男人。

当老人推开他自己卧室的门时,芳芳惊呆了,仿佛走进市中心的图书馆。整个卧室,除了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和写字台,其它地方挨挨挤挤摆了好几个书柜,上面密密麻麻码满了各种书,有崭新的,也有旧的,五颜六色。而且,这些书东倒西歪立在书柜里,显得很凌乱,显而易见,它们并不是一种炫耀性的摆设,而是经常被主人取出来阅读,然后又插进去。写字台上,座椅上都躺着书,甚至连那张窄得可怜的床上还睡着几本。

老人一边对芳芳细数她的工作,一边把散落的书捡起来,摞在写字台上,那上面放满了纸和笔,老人枯瘦的手指就像她在乡下用过的竹耙一样弯曲。她要做的事听上去并不多,也很轻松,而这些都是次要的。如果不是老人自始至终都那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她心里早就敲起了退堂鼓。她从老人身上仿佛看到了爷爷的影子,一种敬爱之心油然而生。接下来,芳芳便开始施展她的特长,不到一天功夫,整个房子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切摆设都被归置得有条不紊。面对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家,老人喜眉笑眼地直夸她真是个做家务的行家能手。她做的一日三餐,让老人更加赞不绝口。

时间一长,芳芳才知道她照顾的老人可不是退休多年,赋闲在家的普通市民,他是中国当代文坛最有影响力的几位老一辈作家之一。风子先生在文学界大名鼎鼎,在这个社区却默默无闻。他已经迈入了人生第七十四个年头,中等身材,消瘦的身体开始出现弯腰驼背,一年四季穿着朴素老土的衣服,甚至还有补丁的痕迹。他那瘦削黧黑的脸庞布满皱纹,像蚯蚓爬过一样,酷似一位把一生献给土地的老农。充满睿智的大脑门,一直秃到后脑勺,两边稀稀拉拉残留着一些白头发,所以他经常戴一顶鸭舌帽。大鼻子上面架着的眼镜度数特别深,几乎占去半边脸。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的今天,七十多岁的人,形容如此苍老枯槁,可见写作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尤其像风子先生这样对自己作品严格要求的作家,每一本书都是字斟句酌,呕心沥血才完成的。他从不参加应酬,也不去开所谓的交流友,一门心思扑在伏案写作上面,像苦行僧一样过着清规戒律的生活。同时,他每天坚持大量阅读各种书藉,任何方面的知识,他都感兴趣。作家是一个大熔炉,什么知识都懂一点。他还坚持深入民间,体验生活,就像路遥先生走农村、下煤矿一样。只有置身其中,作品才会写得真实生动。

全国所有的新闻书店和图书馆,凡是风子先生的书,都有两个特点:一是封面设计和装帧都很简单,就像他的粗布衣裳一样朴素无华;二是价格便宜。至于原因,后文会有解释。先生的书还有一个细节,也要提一下,在作者的位置总是印上“风子"二字,后面绝不会跟上那个让人羡慕的“著”。他觉得这个字分量太重,以他的成绩和资质还不配,并且还和出版社签过协议,他死后几十年也不能改变。瞧吧,这个人多固执,多较真!

纵览风子先生所有作品,皆以反映农村生活为题材。一部部鸿篇巨制,并没有让他的身价如潮水一般向上抬,他依然过得很寒酸。并不是他的书不畅销,恰给相反,先生的每部作品的

销量都能高居榜首。只有购书的读者心里最清楚,他的书比其他人写的书要便宜许多。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风子先生和出版商约定好的,他宁愿少拿稿酬,也不愿读者多掏腰包。而且,他属于那种不合群又低调的人,从不允许他的小说参加奖项评选,或者年度排名什么的。老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的书是写给读者看的,又不是让评委去比的。没有读者,就没有我的今天!”

风子先生对自己近乎苛刻的节俭,背地里却做了许多好事。多年以来,他不知道资助了多少交不起学费的孩子完成学业,也不知道帮衬了多少困难家庭渡过难关。他的一位至友对他的乐善好施颇为担心,许多次好言劝他不要上了骗子的当。风子先生总是淡淡一笑,他觉得这个社会风气虽然不比从前,好人还是很多。每年都有那么一段日子,他都要带上许多东西去边远乡村过上一阵子,既为寻找创作灵感,也为他喜欢的那些孩子。据说,他还利用自己的名声,厚着脸皮向社会有钱人募捐,只为盖几所希望小学。可以这么说,他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善行义举这个刃口上。如果不是老胳膊老腿实在不利索了,他是绝对不会雇佣保姆。可是既然雇了,他提供的待遇又实在叫人无法拒绝,这可能也是芳芳在这儿坚持下来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她和风子先生的至交一样,觉得老人太傻。而且,随着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她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多。老人为什么从来不提他的老伴啊?为什么从来没有儿女来看望他啊?诸如此类,一个大大的问号总是萦绕在她的脑海。直到有一天,她按时做好了晚餐,风子先生迟迟没有从那间既是卧室又是书房的房间里出来。饭菜差不多都凉了,他才推开房门,慢腾腾地走到饭桌旁,一边挪椅子,一边在脸上抹了一把。细心而又敏感的芳芳立刻意识到老人刚才偷偷落泪了,关心地问,“叔叔,你哭啦?"

风子先生摆摆手,似乎在竭力掩饰某种伤悲。可是,人一旦遇到伤心事,又总想找个人倾诉。他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今天可是美兰去世的日子。"

一个陌生的女性名字第一次从老人嘴里说出来,芳芳好奇心顿涨,问道:“美兰是谁啊?”

“我的妻子!”

“她去世几年啦?”芳芳好像今天要一次知道个够。

“不是几年,是几十年了!"风子先生长叹了一声说道。接着,他又说道,“你想不想看看她的照片?”在得到芳芳肯定的回答之后,老人突然一下子变得年轻了似的,赶紧撂下筷子,回到卧室,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把一张照片递给她,脸上充满了骄傲。很显然,他不是在为自己骄傲,而是为照片上的那个人。

这是一张保存了很多年的黑白老照片,有一个角上都开始泛黄。照片上是位年轻的大姑娘,短头发,大眼睛,笑得像葵花一样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芳芳情不自禁地夸道:“她真好看!”

“是啊,是啊。”风子先生一脸幸福,还不忘加了一句,“她还心地善良。”

芳芳便乘热打铁,非要老人讲讲他和美兰的故事。他的话也多了,忘记了吃饭,开始慢慢讲述藏在心里的一段往事,记忆清晰如昨:

一九六O年春天,我高中毕业,也是一个年轻斯文的小伙子。我还没来得及把生我并养我长大的城市摸索个够,就加入了知识青年下乡的洪流当中。我们一行十几个人,辗转来到苏北叫淮安的小县城,然后大家就四分五散开了。我和一个知青又向东步行了五十多公里路,一路上还要过渡口,当到达流均这个小镇时,天已经黑了,而且累得精疲力尽。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把我们领进一户农民家里将就一宿,并告诉我们,新住处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还不能做饭。我们简单喝了一些稀饭,倒头便睡。第二天,我才看清楚自己要生活的环境是个什么状况?到处都是破墙烂院的茅草屋,房子的外围便是广阔的农田,一些河流纵横交错。镇中心只有一条狭窄的砖石铺的小路,也就五百米长的样子,两旁盖了几间青砖灰瓦的长房子,算是最好的建筑了。一想到在这个地方不知道生活到什么时候,心里就很失落。九点多钟,我们被带到了住处,虽然新盖的房子,也是土墙草顶,几样刚打的家俱散发着木头的香味。镇上没有电,家家都用煤油灯照明。老百姓除了白天劳动晚上休息,就没什么业余活动,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搭个台子,唱上几天社戏。在那些艰苦而又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们就喜欢读书,那还是出来时偷偷塞在行礼包里的,这儿根本买不着。

在我们生活的周围,是一群憨厚老实,勤劳善良的老百姓。那时候的民风是多么淳朴,尽管生活困苦,大家还是觉得很快乐。在这些识字少,还有许多是文盲的人的眼里,我们两位从城里来又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可是了不起的先生了。他们总是不让我们吃苦,做农活时非常照顾我们,甚至有些叔叔婶婶对待我们,比对待他们的亲生儿子还要好。我们也不会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和这些可爱的人一道:春天翻地播种、夏初插秧除草、秋季收稻打谷,腊月担土挑堤,还会闹出许多把小麦当韭菜、芦苇丛里挖荸荠的笑话。

当然,我也会经常被邻居家的一个姑娘唱的歌吸引。因为这歌声,我开始仔细观察这户邻居。从她家的住房看,以前应该是地主,主屋、厨房、院墙都是黑砖砌成的,而且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于是,我便经常走到院门前,透过门缝向里瞧。我看到院子里摆着许多盆盆罐罐,里面都长着药草。我还看到一个好看的姑娘坐在凳子上,在她面前放一张小木桌,上面放了许多烟草和小方纸。她动作熟练的卷香烟,旁边的篮子里摆满了烟,同时嘴里啍着歌。渐渐的,我的行为被她母亲察觉到了,就走到门前把门使劲一推。我像受惊的小老鼠,一溜烟窜回了住处。

几年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我的朋友有家里人的活动,去了更好的地方。我和邻居姑娘美兰渐渐熟悉了。她长着一张大圆脸,明亮的眼睛,还有一副看上去很结实的身板,皮肤又白又嫩。在农忙季节,她总是主动教我做农活,好心的婶婶觉得我俩真是天生一对,便去她家里说媒,撮合我们。没有想到,美兰娘断然拒绝,从此开始监视和约束美兰的行动。我俩见面的机会越来越难,越来越少。年轻人一旦坠入爱河,变得既聪明又勇敢。美兰还是会想方设法躲过母亲的重重阻挡,溜出来和我约会。我们在镇外的小路上散步,一起看月亮爬上枝头,一起听河水流淌。有时我会忍不住抱怨她娘,美兰便劝我千万不要这样想,因为她娘是有许多苦衷心的。

原来,美兰外公在解放前是个脑子活络的人,走南闯北挣了不少钱,然后就在镇上开了卷烟小作坊,最忙时有十多个伙计。老人家大业大,却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美兰娘,便招附近镇上一个身村高大又读过几年私塾的后生为上门女婿。两口子生下一儿一女。有一年,日子特别艰难,美兰娘便拿出全部家底让丈夫去南方闯荡,她希望他会像自己的爹一样出息。没想到男人在江南又和另一个女人好上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女人含辛茹苦,把儿女养大。儿子最争气,考上了大学,谁知一去外地,也不再回来,总说没有时间。哪个女人不希望每天有丈夫的疼爱,儿子的陪伴?然而这两样,她都曾拥有,却又都失去了。在她心里一定错误地认为,丈夫儿子的远去都因为识字惹的祸。如果他们都做个地道的农民,她就不会过得如此悲凉。这也正是她千方百计阻挠我和美兰相爱的原因,她不希望女儿重蹈她的覆辙。在她心里,读书人就是背叛、自私的代名词。女人一定在背后偷偷流过许多泪,她得了一种病,总觉得心口疼,镇上祁少安郎中就告诉她多喝野菊花和蒲公英煮的茶喝,所以她家院里才种了那么多草药。

尽管我和美兰的感情日益加深,她娘还是竭力反对,一看到我这个戴眼镜的人就满脸的反感和厌恶,有时候我真想把架着的眼镜摔地上踩个稀巴烂。她甚至对美兰说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就不许嫁给这个四只眼。”唉,真是命运弄人,可怜的女人五十岁出头就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在北方工作的儿子实在太忙,没有赶回来;丈夫在很远的城市里,连丧信都发不出去。我只好做了一回她的儿子,为她披麻戴孝,送她下葬,镇上的人都为我翘起来佩服的大拇指。按照当地风俗,我和美兰在老人离世后的第三年才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连村长都来祝贺。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住进了美兰家里。在这个古色古香的屋子里,我们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但是,她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她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种一辈子的庄稼,应该有更远大的前程。每当想到这些,我就黯然神伤。我来自城市,却不知道什么时誊候能回去。但我又渴望返回城市,带上我的妻子美兰。可是,我既无背景,又无靠山,回去谈何容易,除非你有一些特殊的本领。而我有什么特长呢?我冥思苦想,最后想到了写作。是啊,民国时期,有很多人就是通过写作改变了人生,走上了成功之路。况且,我的写作水平也不赖,读书时许多作文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宣读。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美兰,她的眼里立刻闪烁出欣喜的光芒。她还不知道写书可以让人出名成功,便一个劲地鼓励我,催促我赶紧写,她高涨的情绪显然也影响到了我。我就像一匹出生不久的小角马,在文学的门槛之外盲目的跳来蹦去。一年、两年,我搜肠刮肚写了好几篇小说,然后又辛辛苦苦走到淮安城里寄出去,再买些纸和笔回来。其实,我们的日子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为了让我好好写小说,美兰怎么也不让我去干活,她一个人挣两个人的工分。家里的米一直缺,可我总能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而她偷偷地喝玉米粥。她舍不得乱花一厘钱,尽为了攒钱让我买书读。我唯一可以回报她的就是日夜盼望写的小说能成功。通往成功的路上从来都是荆棘密布,投出去的稿子就像石子扔进了大海,一点音信都没有。在那些望眼欲穿的日子里,美兰始终都在鼓励我不要灰心丧气,她还让我把底稿一遍又遍念给她听,总是觉得我写得真棒。而我,也只能在她的夸赞声中得到一丝宽慰。一年的时间就那么荒废过去,我的等待依然如故,其实我早知道那个无情的结局,只是不想对美兰直接了当说罢了。后来,我实在不忍心看她一个人为家付出,坚持要去劳动挣工分,我们为此大吵一架。那晚,她哭得很伤心,不是因为我冲她怒吼,而是我的放弃让她很失望!

我决定再搏一记,像赌徒一样孤注一掷,写一部长篇的,就以美兰母亲的身世来反映农村的生活。为了写好这篇小说,首先我得大量阅读经典名著。家里现有的书已经不能满足我的阅读需求,于是我经常步行到淮安城里的新华书店蹭书,我是那么如饥似渴,有时一呆就是大半天时间,然后又走回镇上,往往都到大半夜了,饿得饥肠辘辘。美兰绝不会先睡下,总是坐在煤油灯下等我。一看到我平安回来,她脸上立刻露出幸福的笑,然后给我端上吃的,有时还硬要给我烫脚。除了书,我还要阅读报纸,可是在那个年代,报纸也是不容易看到的啊!

幸好镇公社的文员徐先生也是个读书人。当他知道我的秘密后,就把我带到他家里,从一个黑色柜子里拖出一大捆报纸,那是他许多年收集起来的。我如获至宝,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他。我日以继夜地一张一张读,把有价值的新闻都记在一个本子上,最后又把报纸包扎好还给了人家。我就这样癫狂地准备了两年时间,小说在整体框架在脑子里已然形成。可是,当我趴在桌上准备写时,却发现一个字也写不好,连续写了几张纸,都没有形成自己满意的文字,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变得很焦躁、气恼,发疯似的扯下那几张纸揉成团,扔在一边。我回头看,美兰正伫立在房门口。她见我看她,立刻转身默默地走开了。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去院子里踱了一会,才重新坐下来,定定心心地写。

小说一旦开好了头,后面设计好的人物、情节便一一很顺利地登场和展开。从完成初稿到誊抄结束,足足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如果不是美兰在背后支持,我一定很难坚持下来。忘不了她夏天为我摇莆扇,冬天按时掏一个火盆放在我脚下取暖。我简直既是他的丈夫,也是她的儿子。当我把沉甸甸的写满三十多万字的格子纸邮寄出去以后,终于如释重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我把自己交给了命运。

几个月以后,我收到了编辑部的退稿,我的心一下子又变得冰凉。我难受地撕开裹着的纸,发现里面有一封信。我颤抖着手拆开信,是编辑先生写的,对我的小说很感兴趣,希望我再润色和修改,争取发表。真是天大的喜讯,我把这消息告诉美兰,她的眼里立即闪烁着泪光。我用了半年时间,重新誊写了一遍,在很多地方进行了修改。这一次,我和她一起去寄稿子。在淮安城里只是瞎逛了半天,什么都没买,钱都花在写小说上了。只有在经过照相馆时,我为她拍了一张照片,就是你看到的那张。

过了很长时间,稿子又被退了回来,还是没有达到编辑的要求。没有办法,我只好缴尽脑汁,再次润色修改。那天晚上,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县城回到家里,发现门虚掩着,屋里一片漆黑。我连喊了几声美兰,她也没有回答。我诧异地走进屋里,发现美兰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慌忙地背起她,一路飞跑赶到医院里,祁少安先生搭完她的脉后,叹气地说,“这孩子不妙啊!”我焦急地问他,美兰病在哪里?他略微思索,然后告诉我,“应该在肝上。”

这晚以后,美兰的身体塌方式的恶化,喝了许多中药也无济于事。望着日益瘦弱的妻子,我心如刀缴。亲爱的人儿,在她重病沉疴的时候,仍然关心着我小说的命运。那时,我是多么迫切地希望小说发表,然后捧着崭新的书读给她听啊。可是,在我写书的这些年里,她付出的太多,把身体掏空了,带着无限留恋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一年以后,小说才成功出版。面对着散发着纸香的新书,我一点也不激动,甚至都没有翻动一页。我把它在美兰的墓前烧掉了,虽然这是一种对书极不尊重的行为。

说到这里,风子先生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她的听众,芳芳的脸颊也挂着两行泪。其实老人并不知道,这位娘家流均的女人,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个美丽的故事。

芳芳在风子家做了三年,老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开始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最后医生建议他长期住院。他觉得让这位保姆服侍他这个指不定哪天病死的老人多不吉利,便按最高补偿标准辞退了她,还赠送她一套书。

又过了两年,芳芳在城市晚报上看到的一则讣告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写道:……作家风子于2018年2月31日去世。……根据先生遗愿,不开追悼会,葬礼从简,所有遗产捐赠社会慈善机构……

读到这里,她的眼睛顿时被泪模糊了!

插图/陈颖

作 者 简 介

潘新华,江苏宝应人,笔名:巴尔扎克的粉丝,普通工人,喜欢写故事,小说,叙事散文,发表于诸文学网站,《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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