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我像条鱼，被他钓了十年，直到他喊我曹操，全毁了

文：刘小念

来源：写故事的刘小念

  01  
去西安出差一周，我没给杨乐发一条微信。
第三天，他主动发过来一条：“哪天回来？”
我没回复。
大概一个小时后，他又发来一条：“在吗？”
我同样没回。
两天后，他一个电话打过来：“你没事吧？我都要报警了。”
我回他：“如果一个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就应该报警的话，那这十年，110应该成我的热线了。”
  02  
我在杭州读的大学。
杨乐是大我两届的师兄，也是温州老乡，更是我从上大学第一天就喜欢上的男生，高、帅且幽默。
很可惜，这样的男生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那时候，杨乐跟化学系的师姐正在热恋，两人是当年校园论坛里，人气指数、般配指数第一的CP。
只不过，最后他们也没能免俗地成了“毕分族”。
师姐回深圳老家，女承父业，杨乐硕博连读，希望将来能留校任教。
  03  
记得送师姐离校的那天，我们几个老乡一起请杨乐吃饭。
陪他喝酒、唱歌、蹦迪、感慨、流泪……
最后，他烂醉如泥，几个男生老乡把他架回宿舍。
我站在他宿舍楼下，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鼓足勇气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师兄，我喜欢你，很久了。选择今天表白不是为了趁火打劫，只是想告诉你，别难过，这世界上，总有人爱你，所以，请你好好爱自己。”
这一年，我16岁（因为小学曾经连跳两级，所以我比同班同学小两岁）。
我想过了，如果爱，就要勇敢说出来。
在爱情面前，不必遮遮掩掩，更不应该给青春留下遗憾。
  04  
不出所料，杨乐果然没有回应我的告白。
第二天醒酒后，他发来一条信息：“谢谢你的安慰，放心吧，师兄没那么脆弱，更何况，只要把一个人真正放在心底，在不在一起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这条信息，相当于极尽委婉地把我拒绝了。
但我并不难过。
喜欢他，是我的事。
而且，如果他刚失恋就接受别人的表白，我反倒会在心里看轻他。
我想好了，对于他，需要来日方长。
  05  
女追男，隔层纱。
但我和杨乐之间，好像隔的是一道铁栅栏。
那时候，他住校园西北边，我住最东南边。
每天早中晚，我踩着自行车，在校园里骑出一个最长斜角边去找他一起吃饭。
知道他有很严重的湿疹，我找代购买来好多木瓜霜送给他。
只要天气好，我就跑到他宿舍去帮他扯绳，晒被子。
每次像抢劫一样带走他的脏衣服，在最后一遍清洗时，会往盆里洒上我吃土买来的大牌香水。
这样，衣服晒干后，就会有我最喜欢的淡淡香气。
这样，就算别的女生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会从这香氛里判断出他名草有主。
可是，无论我多么努力，不管是对他同宿舍的兄弟，还是在校园里碰到他同学老师，杨乐都会跟人这样介绍我：“丁七七，我老乡。”
我安慰自己，也许，他需要时间吧。
06
大三那年寒假，我和杨乐一起回家过春节。
本来在路上说好了，回家后，他会来找我玩。
但一天天过去，他一直说自己忙。
于是，我按捺不住，买了礼物，去他家找他。
我的出现，令杨爸杨妈特别开心。
他们特意关掉店铺，回家给我做好吃的。
杨爸负责做饭，杨妈则拉着我一起看杨乐小时候的照片，讲他从小到大的趣事。
那天我走时，杨妈给我包了一个红包，说是马上过年了，给我的压岁钱。
但我知道，这钱不能收。
毕竟，我和杨乐还只是普通朋友。
百般推托之中，杨乐说：“我爸妈给你的，你就拿着，他们可不是我所有同学来家，都给包红包的。”
听了这话，我整个人心跳加速。
没想到，我和他之间，掠过彼此表白，直接在家长面前获得了签证。
  07  
我本来以为，有了如此神速的进展，我和杨乐应该进入恋爱环节了吧。
但那天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没有牵手，没有告白，更没什么依依不舍。
到了我家楼下，我邀他上楼时，他说：“叔叔阿姨都在，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实在太唐突，下次吧。”
然后，他就走了。
那时的我，虽然失落，却可以为他找到很多理由。
没有牵手、告白，恰恰说明他不是一个孟浪之徒；不仓促见父母，应该是他的谨慎吧。
总之，能够登门拜访他父母，且被送了红包，我已经迈出相当可喜的一大步。
  08  
再开学，我俨然以一副杨乐正牌女友的身份，出没在他周围。
和他一起吃饭、上自习。
本来对留校没有丝毫兴趣的我，开始考虑要不要为了他，也考研读博，为留校争取一把。
那时候，一想到可以一辈子跟他生活在象牙塔里，就满满的是幸福。
于是，我一刻没停地买回一大堆考研资料。
杨乐跟着导师做课题，熬一个又一个通宵做实验时，我也在二十四小时自习教室里奋笔疾书，耳朵里循环播放着《因为爱情》。
那时候，他经常需要跟导师去外地出差，我每天会发无数个信息给他：“到了吗”“吃饭了吗？”“一切都顺利吗？”
他十有八九不回复，即使回复，也已经是三四天之后的事情了。
可不管他何时回复，我都很开心。
偶尔的偶尔，他会随手拍一张照片给我，一片云、一个街景，一只流浪的猫咪……
那构图与光线，简直糟糕透了，但每次收到他的照片，我都当世界名画来欣赏，开心得“像个恋爱中的神经病”。
 
每一张，我都保存下来，看了再看，并且对他各种彩虹屁。
  09  
那时候，还有一件事令我开心，就是偷拍各种各样的杨乐。
他学习的，运动的，吃饭的，发呆的，挤脸上痘痘的、挡我镜头的……
每一次，被杨乐发现后，都会左躲右闪，或者抢我手机。
那样的追逐，多像情侣间的笑闹。
是的，只是像而已。
真正的情侣，会拍各种打卡照。
而杨乐呢，只要我不主动去找他，他永远不会主动来找我。
哪怕明明是他找我有事，也只会发个信息过来：“能来一趟我宿舍吗？”
可那时的我，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他的一声召唤，都让我欣喜；喜欢到，他允许我喜欢他就好。
  10  
当然，也曾有过灰心的时候。
有一次生病感冒，我故意带着浓重的鼻音给杨乐打电话。
他果然听了出来，问了一句：“你感冒了？”
我整个人当时烧就退了多半。
然后，他说了一句：“那多喝热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在宿舍里趴了一天在等他。
我在想，我巴不得他天天感冒，这样我就可以带着百分百的借口，给他端茶倒水喂药，不离左右。
 
但直到晚上十二点，杨乐都没有任何消息。
 
我突然间就觉得卑微了，觉得没力气再这样追下去了。
整整三天，我忍了再忍没有联系他。
第四天，杨乐给我发来一条信息，问我：“你知不知道去省图书馆坐多少路？”
“你为什么不去问高德问百度！”我冷冰冰地回过去。
结果，杨乐一个电话打过来：“谁惹你生气了？走，哥请你去吃海底捞。”
换了别人，或许会将赌气进行到底。
但我舍不得放弃他主动约我的机会，更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爱使小性子的印象。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他，跳下床开始梳洗打扮。
看着镜子里那个两眼发光的自己，我认了命，给自己打鸡血：“丁七七，如果这个人就是如此让你欢喜，那就收起玻璃心，别问有无结果，比起失去，不曾努力争取才最可惜。”
  11  
那时候，同级经管学院的一个男生在追我。
说实话，我对那个男生很无感。
但当时闪过一个邪念，短暂地跟他在一起几天，刺激刺激杨乐，看看他真实的反应。
但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我无情的掐灭了。
我爱杨乐，不能伤及无辜。
还有，我自己就是一个疑似单相思的人。
试想想，如果杨乐这样对我，我该多么万箭穿心。
不喜欢别人可以，但拿别人的感情当盾牌，就渣了。
说实话，当我特别干净利索地告诉那个男生，有喜欢的人时，心里坦荡得让自己都有些骄傲了。
于是，我更加认准了继续爱杨乐这件事。
就算最后不能拥有，至少，我曾一心一意，舍他其谁过。
 
赢，要赢得从一而终，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12  
大四那年，我考研失败了，这就意味着，只能参加工作。
于是，我留在杭州，进了一家电商公司做文创。
而杨乐在读博，与此同时还在给导师做助教，偶尔给本科生上课。
我们都很忙，但每个周末，我都会跑回学校看他，叽叽喳喳地给他讲工作上的事情。
后来，单位经常要出差，有时一走就是一两个月。
那时候，真害怕“异地恋”因为距离而被见缝插针。
于是，每天虽然很忙，但就算上个卫生间的功夫，我也会给他发条微信：“在干吗？”
跟客户谈方案的时候，偶尔也会开个小差，在桌子下面给他盲打微信：“我在开会，想你了。”
有时加班到很晚，随手拍一张手表：“夜深了，只有它还在陪我，你要是手表就好了，我就可以随时把你带在身边。”
大多时候，没有回音，但我已经习惯了。
曾经在等不到他回应的时候，我还会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问过他，他的回答特别直男：“看到了呀，知道你忙，知道你平安就行了呗。”
那时的我，从不深究如此耿直的背后其实是不在乎。
反而给自己打气，他还是在乎我平安的。
 
在这场爱情里，我一直在创造各种条件，然后利用自己创造的条件去证明：他也是在乎我的。
  13  
有一次，我因为前期调研的不详实，搞砸了公司承接的一个合作项目。
在全体员工大会上，我当着百十号人做检讨。
那一刻，我没哭。
做错了事，还哭，太丢脸。
我一边检讨，一边暗自发誓，必须把这个颜面找回来，以百倍千倍的努力。
那无比沮丧的一天，也有好消息。
晚上八点杨乐给我发了个位置：“几个外地同学来了，速到xx饭店。”
哇，我的男神约我了。
 
我几乎以光速赶了过去。
  14  
看到我，杨乐看看表，得意地对那几个同学说：“我说什么来着？只要我一个口哨，她在天涯海角，也会十分钟内赶到。”
不知为啥，可能是那天心情不好，听了这句话，我之前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心里想：当着那么多他老同学的面，看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他不应该先嗔怪我跑那么急干嘛吗？
然而并没有。
而且，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他的这些同学早就给我取了个名字：曹操。
不是说我足智多谋，而是说只要杨乐召唤，我永远比曹操都快。
多么好玩的冷笑话，放在从前，我会跟他们一起起哄，但那天，我在强颜欢笑。
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对杨乐的感觉在渐变。
  15  
只不过，那些年，我习惯了杨乐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依然像从前一样，随时随地分享自己的生活给他。
偶尔有闲，偷偷跑回学校看他给本科生上课。
他讲课的风格风趣幽默接地气，学生们很喜欢，加之年轻人之间没代沟，所以每次下课，他总会被学生团团围住。
有小女生以请教问题为名，问他：“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
曾经有一次，我在场，他指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我说：“有啊，就是那个学姐。”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
但走出教室，杨乐对我说：“刚才拿你当了挡箭牌，别介意啊。”
若是从前的我，只会在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示我的身份，才不在乎是为了挡箭，还是为了当枪。
但现在，我突然介意：“杨乐，如果我是你，不会在明知道我喜欢你的情况下，还开这种暧昧的玩笑，能负责吗？能奔现吗？”
杨乐有点傻眼。
要知道，从前的我，一直是只要他给点阳光就灿烂的。
但现在的我，突然就累了。
单位是个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江湖，搞文创又是个极度烧脑的工作，还有房租、水电等等成年人的现世烦恼，我再也没法像从前一样，只为他的喜怒哀乐而患得患失。
我的恋爱脑，不纯粹了。
  16  
那次不愉快之后，杨乐居然第二天主动请我吃饭。
他先是道了歉，然后又做了非常诚恳的解释：“在高校当老师，最忌讳的就是跟学生暧昧不清，所以，昨天才会一不小心利用了你，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你不会介意。”
我反问道：“我们什么关系？”
他说：“你说呢？”
多么熟悉的踢皮球套路。
我索性挑明：“其实很简单，我喜欢你，但你只是不讨厌我，而在你没有合适的女朋友出现之前，我算是个代理女友，既能满足你恋爱似乎在谈的虚荣，又能虚位以待正牌的到来，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实名制备胎。”
杨乐愣了：“七七，我真的没有这么想，我曾经跟你说过，工作之前，我是没有谈恋爱打算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崩了。
从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我不认为那是对我的拒绝，只以为那是我的机会，是一个男孩先立业再成家的铁则。
但现在，我好像无师自通地明白了：真爱的话，哪里需要用如此漫长的时间去从长计议？
所有的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不过是一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垂钓。
于是，我们不欢而散。
如若从前，我会在七秒后便跟他和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现在，我好像比从前傲娇了那么一点点。
一天不联系他，时间好像也不会末日般漫长。
手机响起时，我再也不会迅雷般打开，看看是否是他联系我……
我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

  17  

但有些习惯还在按惯性保持着。
比如看到一朵云，吃了一顿大餐，还是忍不住想拍给杨乐。
但，最终，我能够控制自己不点发送键了。
既然对方不想分享我的生活，再发送，就是打扰。
连续成功阻止几次之后，这个习惯好像也就没那固执了。
但杨乐还是我心动的人。
他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爸妈来杭州，只有一个任务：催婚。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我心底的声音是拒绝，连语言都默默组织好了：我不想替你背名存实亡的锅？陪你父母吃饭可以，替你挡催婚，你接下来难不成准备向我求婚？
 
但我终还是无法对他如此生冷，犹豫了十秒钟后，说了一句：“行吧。”
  18  
那顿饭，杨乐第一次对我如此周到。
挂外套、盛汤、夹菜，向父母详细地介绍我的工作，言词间都是欣赏……
原来，他不是不会宠溺，他只是不愿对我宠溺。
看他温柔地替我披上外套，送我上出租车，小心交代“到家给我报平安”时，我心里不是无感，甚至已经是反感了。
直到回到家里，我发现自己一边冲澡，居然一边在唱歌。
是那种无爱一身轻的欢乐自在。
那晚，“失恋”的我茅塞顿开：坚持喜欢了杨乐十年之久，其实就是在等自己不再喜欢他。
这是我的成长。
我，其实也在等自己长大。
  19  
那次之后，我再没有联系杨乐。
倒是他，在好久没有我的消息后，先是微信里问：“在吗？”
我没有秒回。
然后，三天后，他打来电话，我没接。
七天后，他微信里说：“你没事吧？我都要报警了。”
我回复他：“我一切都好，不必担心，没及时回微信，就是想用你的方式告诉你：真爱是再忙也能抽出一秒报平安，不爱，就是不想对你有空。”
杨乐说：“七七，你从前没这么计较的。”
我笑了：“16岁的爱情，很简单，一句我爱你就够了，而26岁的爱情，更简单，如果没有，就算了。我不再是16岁的那个丁七七了，所以，我的爱，不会跟一个差点意思的人谈。”
20
所以，我和杨乐就这样分手了。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分手。
他本来也从没给过我任何承诺，是我这只愿者上钩的鱼，不再咬饵了。
知道内情的人，都在心疼我如花的十年和青春。
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后悔。
相反，我怀念16到26岁之间，怀念那份我爱固我在的孤注一掷。
因为后来发现，人这一生中，为爱持续高烧、智商下线的时光是有期限的。
青春就是疯狂奔跑，然后华丽摔倒。
然后，慢慢在高烧后免疫：有些感情，不是用来动心，而是用来死心的。
人的成长，往往都在从失去与得不到开始的。
我在这个过程里，完成了一个女孩对爱情的认知：
无论如何，还是要在相信爱情的年纪，谈一场无问东西、非你不可的恋爱，要么得到，要么学到。
爱情很好，但它不是人生的全部，尤其是在26岁之后，它可以带来的快乐与意义，排名日益靠后，亲情、友情、事业都在包超它。
而感情，只有当两个人双向奔赴，彼此珍惜时，它才是奢侈品。
 
否则，就是厨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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