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来戗菜刀||刘学友 / 开普饭

磨剪子来戗菜刀

早晨八点钟起床，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孩子早早上学去了，爱人去晨练，把一个偌大的房子留给了我一个人，同时也把寂寞留给了我。

隆冬的太阳已经升起来，虽然有光芒照在窗户上，却没有阳光的热气，阵阵寒意从窗缝间溜进来，就像是在提醒人们，这就是冬天。

我沏上一杯茶，吸上一支烟，琢磨怎样去打发清晨的寂寞，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磨剪子来戗菜刀。”这声音并不响亮，我住在三层楼上，那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隐隐约约，似有似无，我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寻听那个声音的来处，接着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比刚才的喊声响亮了些，“磨剪子来戗菜刀。”这下我听清楚了，是由远而近，听得真切了，这是久违的声音呀，它一下子吸引了我，我跑到凉台上，想看看这个磨剪子戗菜刀的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因为在我的记忆中，磨剪子戗菜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可是这个吆喝声并不苍老，倒是显得有些年轻。

窗户上有一层水雾，那是屋里热，外面凉形成在玻璃上的一层水气，我擦了几下，透过朦胧的窗户看到一个骑车的人已经从楼下走到了远处，我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从他的背影中我看不出他有多大年龄，但有一点肯定，他绝不是一个老头。后来，那声音渐渐远去，这个磨剪子戗菜刀的人大概没有揽到活儿，便慢慢走远了。

回到屋里，我继续吸着烟，烟雾渐渐的弥漫了整个房间，透过烟雾我看到了一幅画，一个老头，头戴一顶草帽，腰上裹着一大块油布，当围裙，推着一辆破车，后车架上放着一块磨刀石，车两旁各有一个大布袋，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磨剪子抢菜刀的工具。老头手里拿着一个用铁片串起来的像竹板一样的东西，走几步，打几响，铁碰铁，哗哗响，干瘪的嘴里喊出一声苍老的声音“磨剪子来戗菜刀。”由于声音苍老和含糊，人们很难听清楚他在喊什么，但是那一串铁皮的哗哗声音告诉人们磨剪子戗菜刀的人来了。这时，就有三三两两家的木门被打开，出来几个年轻和年老的女人，叫住磨刀人，从家里拿出铁块刀和生锈的剪子，很快磨刀人身边围了一圈人，磨刀人为了不把刀混乱，在地上撂了一排，按先来后到排序。往往这时，也会招来一群孩子围观，孩子们喜欢看这玩意。

磨剪子磨刀给我留下最早的印象是在我儿童时期，我看了一部电影，忘记了什么片名，记得电影里有一个神秘的磨刀人，扛着一个木凳子，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他的出现总是给人一种神秘感，恐怖感，好像什么危险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果然，在一个风雨的晚上，磨刀人被人杀害了，他躺倒在地上，躺在了大雨中的地上没人管，因为杀他的地方虽然在街上，可是街上静静的，没有人，只有倾盆的大雨，浓浓的雨雾，那个杀磨刀的人很快消失在雨雾中，没人发现，这肯定是一起破不了的凶杀案。我当时看得胆战心惊，第一次知道了恐怖。后来听大人说那个死去的磨刀人是一个特务，是红色特务还是白色特务？我也没有弄清楚，我只是深深记住了磨刀人的神秘和恐怖，这个心态一直伴随着我。到后来，我只要一听到有人喊磨剪子戗菜刀，我的心就颤抖，不敢出去看这个磨刀人，如果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把门插好，屏住呼吸，心狂跳着，静静地听那个磨刀人的吆喝声远去，我的心才平静下来，我对磨刀人充满了恐怖。长大以后，见到的磨刀人多了，大都是老头，也没有见过磨刀人被杀或杀人，磨刀人一来，就围着一群妇女和孩子，我的胆子也大了，也围过去看，看磨刀人用一棱形的铁片，铁片前是一块锋利的扁头，用这个扁头给钝了的菜刀头去薄，让它锋利起来，然后再用磨刀石磨光，这个效果很管用，也很快。磨剪子也是这个办法，磨完了再用剪子去剪车上带来的破布，看快不快，磨过的剪子剪起来都很快，这就算磨完了。

磨剪子戗菜刀过去后，也有来锔锅锔碗的，同样是一个老头或是一个中年男子，推着车，穿着很破很脏的衣服，扛着一个长凳子，带着一个小火炉，大喊一声“锔锅锔碗—”。同样又是出来几个年轻或年老的女人，在木门的吱呀声中，拿出一两个铝盆铝腕，围住了锔锅锔碗的人。锔锅锔碗的人有一个特点，就是车上必带几块铝片，没这玩意干不了活儿，他要根据锔的活儿，剪成大小不一的铝片，在铁砧子上，用小铁锤或木棒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把铝片敲平，补到锅碗的坏处，用滚烫的锡水浇铸边缝，活儿就完成了。现在的人们都很少用铝锅铝碗了，据说那个玩意有毒，长期使用铝锅铝碗就会吃进一定数量的铝，对人体造成伤害。现在的人用的都是不锈钢的东西，对人体无害，这不锈钢的东西也不容易坏，没了活儿，锔锅锔碗的行为就无法生存了。

雨后，也有修伞的，我说的修伞不是修塑料伞，我说的时代早，大概在五十年前，那时很少见塑料伞，打的都是木伞，木伞坏了怎么修？换油布油纸，那时的木伞都是油布油纸做成的，刷一层厚厚的桐油，桐油防水，其中修伞就有一个刷桐油的活儿。

我就使用过这种伞，这种伞很重，因为是油布或油纸做的，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桐油，桐油是深铜色，很稠很粘，不怕水，在布上或纸上刷一层就能防水，那伞使用的布和纸都是特制的，不是普通人家了用的布和纸。这油伞虽然重，它也有一个好处，不怕风吹，一般风是吹不翻的，不像那塑料伞，大一点的风把伞都吹翻了个，浇得打伞人浑身湿漉，打伞如同没打伞。大风只能把油伞撕开一个口子，那不碍打伞人的事，回去补补，下次还能用。

这些景象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人用的剪刀、菜刀都是不锈钢的，无需在磨刀，伞也是塑料做的，坏了换一把，谁还在乎一把十几元的伞。

计算机时代，突然听到一声磨剪子戗菜刀的声音，好像是来自远古的回音，飘飘渺渺如天籁一般，我的寂寞就在这天籁一般的声音中消磨掉了。

2003年10月27日

作者：

刘学友，情感专题作家，现居北京。1986年开始在邢台晨报、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中国文化报、人民公安报、生活时报、消费时报、北京法制报、劳动午报、天水报、郑州日报、沈阳铁道报；《海内海外》杂志、《民生》杂志、《工会博览》杂志、《赤子》杂志、《金盾》杂志、《人民公安》杂志等报刊发表散文300余篇。出版散文集《春的性格》、《鲜花摇曳的地方》、《听雨》等。出版小说：《爱情才露尖尖角》、《玫瑰在墙外飘香》、《爱情也会变色》、《老王之死》、《李娟的一天》、《李村有一个张二》等百余万字作品。

现为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丰台区作家协会会员、海淀区作家协会会员、《慈善北京》杂志特邀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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