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春节正在来临

立春是伴着班得瑞的轻音乐《春野》悄悄来临的，早晨五点多的光景，窗外还亮着路灯，黎明前的黑暗被路灯光照亮。

你坐在黯淡的室内，手机屏幕闪烁的光圈，好朋友发来的微信，立春的消息，一支桃花白里透粉，在微微的风中颤动，背景音乐是班得瑞的《春野》，柔情的召唤，有泉水叮叮咚咚地流淌。

春天来了，春节在慢慢靠近，但迟钝的感觉，没有被春天到来的消息点燃。

春天的喜悦在朱自清的文字里，在汪曾祺的文字里，在雪莱的诗句里。你知道你离开写诗和读诗的日子太久了，浑浑噩噩的生活，几乎击垮了对春的渴望。

一篇《灵岛记》的文字在一个微信平台上，文字里引用了英国作家洛根·皮尔索尔·史密斯的一段话：“当我走到勾起人深思的海滨，当我坐在离开潮水涨落边沿不远的沙滩上时，我常常凝视着那一大片起伏的水，知道它在我眼里呈现出一种精神上的意义——它似乎躺在那儿，在大自然的书页上，成为一个浩瀚的、闪闪发光的隐喻，代表着时光溪水中所有事物的无常和不固定。而那些波涛，在迅速打向满是鹅卵石的岸边时，使我像别人一样，想起我们自己匆匆走向结局的时刻。”（《琐事集·沉思》）文字的作者接着写道：如果那位垂老的诗人在身边，他在看到生命的结局时，回忆最多的是否是“生命欢畅的时辰”和那些离散的青春岁月？

“离散的青春岁月”，有时间流过的痕迹，有冲动和迷失，有年少轻狂也有青春万岁。岁月的大海深不可测，静海深流，你在立春的日子去打捞离散的青春，褪色的记忆就像溅起的浪花，稍纵即逝。

文字的作者叫王川，你从文字中一下就捕捉到了曾经熟悉的信息。三十多年前的大学校园，那位叫王川学弟，穿着一件浅色的夹克衫，在校园紫丁香树林中一个人慢慢行走，低调而内敛。那是他写诗和读诗的样子，你和他的一些交往，在散漫的诗句中，在岁月之泉的流淌中。

你在《写过诗的人》那篇文字中回忆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一位上大学时结交的诗友拜访你的场景。那夜的风雪很大，他一身雪花推开你的房门，脸上依然留存着写诗的冲动。他打量着你的寒碜住所和身上邹巴巴的棉大衣，满脸的不屑和失望，他不明白那位和他一起写过诗的朋友为何被现实击打得惨不忍睹。

你让他吃果盘里几个邹邹巴巴的梨子，他一边用水果刀娴熟的削梨，一边说他的行程：从深圳往北走，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造访那些写诗的朋友，感觉季节的变化，从温暖的南方一点点踏入北方的寒冷，踏入雪花纷飞的夜晚。

在他充满激情的叙述中，那些写诗的日子一点点从记忆中向你靠近：一到周末，他手里拿着一卷写满诗歌的纸张，或者拿着一本他发表了诗歌的诗刊，跑到你们的宿舍，几位喜欢写诗的人围在一起，谈雪莱和拜伦，谈莱蒙托夫和里尔克，谈于坚和北岛，谈英年早逝的海子，谈孔孚和他充满灵性的山水诗。

他就坐在你的对面，坐在远离那段日子的时空中。你离开大学，在现实的喧嚣中蜗居，写诗的笔早已尘封。你们坐在火炉边，坐在黑暗中，他一边严厉的批评你的现状，一边吃完那几个邹邹巴巴的梨子，并说想和你彻夜长谈。但你没有留他彻夜长谈，你觉得你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你的麻木让他很失望，你踏着雪送他去车站旁边的一家小旅馆，许多年后你还能回忆出那夜踩雪的吱吱声。

后来才想起来，那位诗友的名字叫韩兆敏。

通过一位文友和王川加了微信，在春节就要来临的时候和一位故人有了联系，三十多年的时光恍恍惚惚，他喊你学兄，隔着沉思的文字和许多年前的低调和内敛。

怀揣着和故人相知的喜悦，你去一所学校，那是一所特殊教育学校，残疾的孩子们已经放假，校园里空荡荡的。

前年的秋天你站在操场边看残疾的孩子们上体育课，简单的动作，她们做起来也很吃力。你写了《秋天的悲悯》那篇文字：她们的头上戴着漂亮的头饰，却看不见头饰的美丽形状和艳丽的色彩，只能去感觉和触摸。

前年的秋天好像还在眼前，但已经是春天了，学校里十几棵腊梅树上开满了金色的腊梅花，浓浓的香味让你想起班得瑞的《春野》。

汹涌的花开，是这个春天让你感觉到的一丝暖意，你走进春天的夜晚，走进几位朋友的聚会。

很安静的就餐环境，永华兄长找的地方。

就餐前你先去了兄长的工作室，溢满墨香和茶香的室内，让人坐下来很放松。你喜欢他字体的圆润和圆润中的儒雅，那是长期执笔临帖、反复揣摩养成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间透着学者的风度。

一桌的菜肴很精致，春节前好朋友们的聚餐，很好的气氛。期间谈起古代的那些文人雅士，王羲之、苏轼和陶渊明，酒精和散漫的话题让人慢慢放松下来。

家常的菜肴在柔和的灯光下色彩鲜丽，让人很有食欲。清蒸的那条鲈鱼，盛鱼的青花瓷盘和鱼的色调很般配。

你举起酒杯，放松状态下喝酒就有了豪气。你知道已经不再年轻，但春节就要来临，这毕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当然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小区里主干道的绿化树上挂满了彩灯，夜晚的彩灯在闪烁，就像前年春天的一个夜晚，你去赴朋友们的一场聚会。小酒馆房间的灯光不太亮，好长时间没有相见的寒暄过后，举起酒杯是回忆过往的最好方式。

菜肴丰盛，酒水很足，情感炙烈，很快就有了酒意，微醉的脚步踏出小酒馆，才知道踏出了满天飞雪。

一场春天的大雪和记忆中许多场冬雪遥相呼应，摒弃了季节交替的纠结。雪就一个字，你在春雪的舞蹈中独自行走，你在行走中独自行走，那些繁华中的灯红酒绿在雪的另一面影影绰绰，那些蛰伏后的萌动在春雪的呼唤中，让人情不自禁地扬起了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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