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上峰:日子 | 原乡文学奖征文(小说)
日子
莫上峰
日头初初地从远方的山头探出,只露点儿头,似极了女儿家的娇羞姿态。柔和的光芒交杂着清晨的萦萦白雾,折成了一缕缕的金线缠在了蛛网上,斜斜投在树影间,慢慢汇成了嫩叶上一颗颗剔透的水珠。也才不过片刻,竟已显了大半身躯,此刻却再也不见初生的怯弱娇羞了,它遥遥悬着,天地都成了铺垫,风,云似是歇了脚步,与牙儿这小小在身躯一同怔怔望着此刻场景出神。天地早已被暖色浸染夜幕也被吞噬殆尽,而这新的一天又徐徐展开了来。
阿爷唤着牙儿的乳名从小道走向山头,那双老布鞋面上密密匝匝堆着水珠湿了半边鞋面,裤腿上也沾了不少草屑,此刻却顾不上拍打,径直用枯瘦的双手啐了一口唾沫拨开了挡在眼前的蒺藜草。一只狗摇着尾一瘸一拐跟在身后,狗是乡下常见的土狗,一身黄毛稀落落垂在身上,隐约可见皮下的骨头。当初阿爷在这山脚捡到它时,它的模样比现在还不如,满是泥巴的身上辩不出原来的颜色,毛也都结成了块,托在手里都是咯人的骨头,一条腿还耷拉着。阿爷想,这下好了,牙儿有个伴了,就把这狗带回了家。
阿爷寻到牙儿时,牙儿已经在山头那个破茅屋里睡着了,一个灰旧的大褂盖在身上脸色黑黄地仰面躺在同样黑黄的破席上。狗见着了就想用鼻头去碰碰牙儿,阿爷却赶了它。山头这个茅屋本来是村里青年小伙上山打猎的窝点,往常冬天为了打猎几天都得住在这,不过这么多年政策下来,村里的青年小伙都去了城里谋生计,家家户户的家伙什也都蒙着灰。
这年头有能耐的都在城里扎了根,回乡都接了家里人去享福,村里剩下的也就没几户了。牙儿的父母两三年回来一趟,年三十到家年初四就得走,匆匆来也匆匆去。三年了,牙儿三岁到现在三年了也没再见过父母一面,问他父母长什么样子,他那张黑黄的脸就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阿爷想起这些又经不住啐了一口唾沫,压了压翻边的鞋底,弯腰抱起了牙儿向山下走去,这时候日头已经挂了树梢上,阿爷经不住晃了晃眼,身后的狗跟着一路向山下走去。
日头西斜的时候,晚霞映衬着整片天空都成了绯色,鸟儿也陆续归巢,在枝丫间叫得正欢。牙儿才醒了过来,阿爷也刚从地里回来,枯皱的脸上挂着的颗颗汗水随着一个个脚步的迈动滚落进了黝黑的衣襟里,卷边裤腿一个高一个低都是泥点子,脚也成了泥巴一个色。一到家门口狗就迎了上去,阿爷放下锄头从里屋舀了一瓢水给狗喝,又舀了一瓢慢慢冲着脚上的泥巴。
一轮明月悠悠踏上枝头,树影斑驳交错着,清风缓缓地泛起无数涟漪,微微晕开了浓墨般的夜,星子寥寥挂在未名的苍穹,停留在远方。牙儿从里屋端了玉米面出来,在大槐树下就着里屋的昏黄光线和阿爷吃着,狗在旁边也一同吃着。
“阿爷,你说今年阿爹阿娘会回来吗?我都快记不清他们长啥样子了。”收拾了碗筷,牙儿瞅着眼问。
“会回来的,根在这个地儿,怎么着也是会回来的。”阿爷摸着牙儿的脑瓜,望着天边说道。
“那阿爷,你说咱在这看月亮,阿爹阿娘那边的月亮是不是也长咱这样的,这么大。这么圆。”牙儿笔画着说。
“咱们这儿的月亮可比城里的月亮大多了。”阿爷说完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转身抱着牙儿往里屋走去。
昏黄的光线下,狗一瘸一拐地跟着,趴在了门口的土墼上,轻轻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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