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瑞刚:榆钱 | 品读
崔瑞刚
春风还没吹几天,一场小雨后,榆钱就在树上随着春的摩挲打起了秋千。
不知怎么回事,今年的榆钱又厚又大。真像吊在榆树上的钱串子。人们说,今年看样子又是一个好年头。
榆钱早在唐宋时期就有记载,[太平御览]上说"二月榆夹成者,收干以为酱"。[名医别录]也说"榆初生夹仁,以作糜酱"。逢岁荒时,[新唐书]有这样的记载,"岁饥,屏迹不过邻里,屑榆为粥,讲论不辍"。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对榆钱的药用价值做了这样的阐述:"榆夹仁消水肿,利便下淋,压丹石,治虚劳失眠"。不管怎么说,榆钱在老百姓的眼里还是野味。我们老家河北流传这样一首民谣:"三月春风摇,榆钱成串了,送给姥姥家,变成大元宝。"人们想往榆钱变成银元,早日过上好日子。其实,榆钱从来都是"穷日子的慈善者",没上过大雅之堂。
榆钱的味道算不上大气,淳朴中透着一股风雅。那个年代,人们把吃榆钱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下等为充饥,就像馍一样,吃一辈子也未必有感觉,只知其味不知其乐。中等为尝鲜,好比吃杂粮,偶尔吃可以,吃多了就厌烦了,知其乐不知其趣。上等才算真吃,像吃佳肴,品的是韵味,吃的是雅兴。岑参[戏问花门酒家翁]诗云:"道旁榆叶青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以榆钱换酒喝,就酒吃,则又添了几分豪气和情趣,这是文人骚客的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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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洒过一场小雨,林里的榆钱悄悄地长大了。绿绿的,嫩嫩的挂了一树,惹人喜爱。我在林间散步,看着一枚枚薄如蝉翼的榆钱,在春风里摇曳,想起了娘那个年代给我吃榆钱的事........。
我第一次吃榆钱是七岁的时候,那是春天的一天早晨,我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娘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这就是娘的温度计,确认我是发烧了。娘走到院的大榆树前,撸了几把榆钱,放在锅里熬了一会儿,让我喝了一大碗榆钱汤。味道有些苦涩,娘说:"喝下去出点汗就好了,榆钱是咱穷人的救命草"。果然,第二天烧就退了。娘真神。榆钱留在了我的童心里。有一次娘也发烧了,我还给娘熬了一碗榆钱汤呢。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苏联老大哥"逼债,连续三年自然灾害,让中国人民雪上加霜,饱受了饥饿之苦。娘蒸的榆钱窝头让我们度过了那段日子。那个年代榆钱还没长成就被一扫而光。娘为了全家活命,经常一走十几里到大树林去撸榆钱。有一次,娘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大雨浇病了,染上了肺炎,半个月没有下地。我们吃着娘做的榆钱窝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如今,好吃好喝好日子,榆钱的清香还在我心里。我多么想吃当年娘蒸的榆钱窝头啊。在这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我骑上自行车跑了好远采来了榆钱,也学着娘做起了榆钱窝头,我细细地嚼,慢慢的咽,就是找不到娘做的榆钱窝头的味道。
我明白了,榆钱没变,世道变了,人变了,好日子过的没了感觉。
我好想把自己挂在童年的榆钱上。再尝尝童年的榆钱汤,再感受娘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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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小树说绿都绿了。榆钱就要变成一片片麻钱飘走了,或落在树下,或飞向远方。我害怕榆钱真的变成钱串子,到那时更尝不到榆钱的味道了。
春风里,我捧着榆钱重新打量着这个世界。
作者简介
崔瑞刚,男,内蒙古一机集团退休干部,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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