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二日

武夷山二日

(2005.11.1)


武夷山乃东南盛景,最可道者,有天游山、九曲溪、一线天、大红袍茶树和紫阳书院遗址。

天游山,既不高也不险,但可冠一“奇”字。可谓:天外飞来石,石化一丘山,山名曰天游,游罢不羡仙。整座山峰,几乎无沟无壑,无缝无隙。立于浑圆峰头下望,直如徐霞客言:“其不临溪而能尽九曲之胜,此峰固应第一也。”

大红袍茶树生于幽谷,有几棵紧靠几丈高的山崖边。以大红袍冠茶名,一说为一进京赶考书生,染病而服武夷茶痊愈,书生中状元后报恩将所披之大红袍置于三棵茶树上,故此三棵茶树被冠以大红袍名。此后其身价升值何止百倍,历代官员不得不派兵守护。现在的茶树龄不到四百年,可能是沾了祖宗光的老大红袍子孙。当年范仲淹见到的那三株早已不存,但他的诗仍能使人想象南宋年间大红袍的地位:“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此栽”。

“一线天”更为奇特。一座山如被刀切一般一分为二,呈现长约400米、高约百米之巨大裂隙。天下“一线天”不知有几多,寻遍天下,似以此为华夏之最。真可谓:鬼神裂一线,星斗叹新月,影在云中移,天自脚下旋。

来武夷山,主要是冲着朱熹的紫阳书院和他曾钟情的九曲溪。

紫阳书院是朱熹最早的自创书院,位于天游山脚下,现已重建,留有两截古断壁。

朱熹(文公)来武夷山创立书院时正值盛年,鹰扬其体、凤叹虎视,度过了他在学术上的辉煌岁月。但好景不长,随即而来的“庆元党案”,顿时将文公推入污泥浊水之中。

南宋叶绍翁是朱熹同时代人,其学曾以文公为宗,持论公允。其《四朝闻见录》“庆元党”一文,在列举沈继祖所列朱熹“罪状”后,也述及文公遭斥前后的人情冷暖。“当文公(朱熹)籍溪(武夷山建溪)之时,与其师友弟子析义理至精微,穷性命之隐奥,视风乎舞雩(到求雨祭祀的台子上迎风起舞)之乐”。文公名声显赫时,“其门人附之者众,及党议之兴,士之清修者,深入山林以避祸,而贪荣畏罪者,至易衣巾,携妓女于湖山都市之间以自别”。之后,门人故交,过文公门不敢入,唯恐避之不及。待后来为朱熹平反,喝彩颂扬声又鼎沸于天。

撇开对个体的评价,大而至于一国,中而至于一地,小而至于一团体,这幅人间冷暖图无时不刻不在重复上演。究其原因,叶绍翁说,读书人天天背诵师生之道,其实有几人是出于诚心?孔门弟子算是好的了,不愿当官求富贵者,也不过颜渊、曾参几个,“利禄之移人,虽贤者不能忘”。

世间俗人,其取向多以利益为先,放在嘴边的所谓义利观,可能是给“利”带上“义”的迷人面具而已。见利忘义,此之谓也。

惟不欺人者,自然山水也。九曲溪水量不大,缓急交错,遇潭则止,遇滩则跳,竹排与溪石在激流处摩擦不断,发出刺耳声响,似不与山光水色协调。

大约是在1178年秋,文公与友朋乘筏沿溪而下,尽揽九曲姿容。此时,麒麟才子,众星捧月,其理学研究正开花结果,在得意者的眼里,看哪哪好。文公一时兴起,写了《九曲棹歌》,似给纯洁的九曲溪一一作画。

二曲的玉女峰是武夷山山魂所在,过一曲后向东南然后右行,即见高大的峰头立于正前方,壁立千仞,云雾缭绕,似仙子蹙眉,若情人依偎。文公唱道:“二曲亭亭玉女峰,插花临水为谁容。道人不作阳台梦,兴入前山翠几重。”

他的一曲和七曲写景,似更得体:“一曲溪边上钓船,幔亭峰影蘸晴川。虹桥一断无消息,万壑千岩锁翠烟。”“七曲移舟上碧滩,隐屏仙掌更回看。却怜昨夜峰头雨,添得飞泉几道寒。”

对九曲溪能如此细细描摹,且如此情真意切,八百多年来,除文公外恐再无来者。

朱熹在武夷山的快乐日子短暂而美好。来武夷山,自然要借文公的一缕喜悦,也将自己的快乐情绪调动起来,好进入儒家思想境界里的大格局。

歌曰:紫阳存半壁,洞天留晓云,玉女插花时,可念唱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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