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 ▏最忆老爸糖醋脆皮鱼
作者 ▏山火
我爸有一手绝活，糖醋脆皮鱼。
做这鱼，有得讲究。头一天需到鱼市购买二斤半左右活草鱼，大了，肉太老；小了，肉太少。拿回家用大缸养着，吐一夜腥水。
我爸说，自古以来相传，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对于天地要有敬畏之心；对于食材要有感情，像朋友一样对待。所以一夜精心照顾，生怕鱼缺氧翻肚。
这鱼现做现吃。一般待客人先吃一些冷盘，宴会中途托盘上桌。盘中鱼块“嗤嗤”作响，定能获得阵阵喝彩。
吃这鱼，急躁不得。需气定神闲。观其色泽，拈一块在筷尖欣赏，鱼块油亮酱红；停留片刻徐徐送入口中。否则烫坏舌头。
“咔嚓”齿中声响，酥皮爆开，鱼肉馨香甘甜，酱汁甜酸，姜葱香气弥漫，半咽喉中，齿颐留香。仿佛置身江南水乡，“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犹如品诗品画，意味深长，悠远隽永，留下相思。
一般最多能拈一至二块，而且机会不多。
记得每次都是我爸妹妹从西昌回成都看望他，才及其隆重的做一回。
吞下一块，眼睛盯着鱼盘，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一筷时，我弟总能成功拦截。桌下踢一脚，筷子在半空悬起，犹豫片刻，缓缓画一道弧线，不甘心的滑回原地。仍然盯着鱼盘。
糖醋脆皮鱼“少而精”，正因为“少”，所以“精”，“精巧，精贵，精致”，不可多得。只得一块二块，方能让人回味惦念。犹如品茶“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驴了。”
如果以词风比喻。吃糖醋脆皮鱼宛如品“柳中郎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晓风残月’。”娇婉细腻。
吞牛杂火锅则如读苏“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豪情万丈，酣畅淋漓。
糖醋脆皮鱼的做法不难。剪掉鱼鳍刮麟去鳃剔骨，将所剩不多的鱼肉切块成二指宽，清洗净，用蛋清湿淀粉加少许精盐腌制一会儿。烧热油下锅炸至金黄，捞起，摆入盘中。锅中留少许热油下姜葱蒜爆香，捞起，下糖醋汁，加湿淀粉收浓汁水，浇在鱼块上，“嗤”一声响，便大功告成。
火候要拿得准，鱼块才外酥内嫩。调糖醋汁也考手艺。我爸说，太和号酱缸嗮的酱油醋才是这菜的灵魂。四川鱼塘的草鱼配太和号酱油醋才是门当户对，犹如牛郎配织女。当然，比例搭配也要靠各人体会。其中诀窍，只可意会。
我也曾在餐馆吃过糖醋脆皮鱼，终究吃不到我爸做的私家菜味道。
曾经到美国旅游，专门跑到华人川菜馆餐馆点糖醋脆皮鱼，结果大失所望。那完全是哄假洋鬼子的。炸好的鱼块从冰箱里拿出来，糖醋汁用的是番茄酱。咬到中间，鱼块是冷的，番茄酱，洋鬼子喜欢，我一个道地的成都人实在不敢恭维。
可惜，我只会吃不会做，只有在梦里想我爸时，吞吞口水。只要说起吃鱼，我最忆老爸糖醋脆皮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