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人的家乡情怀
@篆刻微刻
古代印人即文人,文人即诗人,自文入介入印章,成语(或四字格式为主的文字》典故或诗文佳句乃成入印的主要内容。词句一旦特别喜欢,反复吟咏,镌刻而钤盖于书画或信笺之上,成为表达个人志向的一种方式。以诗言志,金石为证,篆刻微刻小编觉得篆刻是可以慰藉孤独的艺术。印人在孤独时不妨刻一方关于家的印章,不但是“方寸之间见大千世界”,而且是“方寸之间见内心世界”。
自明清直至当代,印文内容多见一种“家在XXX”的格式。徐三庚朱文印《家在桃溪深处》。
近代童大年的印风受徐三庚影响,白文“紧其密、扩其疏”,《家在金鳌十二峰》,不但是风格的借鉴,也是印学精神的传承。
浙派大家陈豫钟曾刻《家在吴山东畔》,取法陈豫钟的孙桂山刻《家在莺声细雨中》,印文读起来便觉诗情画意,寄托了文人内心的情愫。,孙三锡乃浙江平湖人,字桂山,博学好古,能刻竹,治印宗浙派,尤近陈曼生。与文后山(鼎)、钱几山(善扬)、曹山彦(世模)被世人称为“嘉禾四山”或“鸳湖四山”。
印人不管风格流派如何,皆有同样的情结。不独于此,历代文人诗词曲赋多见关于故乡的吟咏,留下很多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屈原有“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陶渊明有“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王勃有“采云之下人家”,王维有“独在异乡为异客”,李益有“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白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宋之问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王安石有“明月何时照我还”……当代诗人余光中的一句“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写尽了浓浓的思乡之情。
林皋自用印中有一方《家在子游阕里》。'子游“即春秋时孔子弟子言偃,字子游,常熟人。“阕里”是常熟城区地处西门的“角里”。
另有一方《家在仲雍山下》,仲雍即虞仲,《史记》、《论语》均有记载,仲雍卒后葬于海隅山东麓,井因此改名虞山。此二印说明了林皋的籍贯所在。
陈半丁所刻《家在选钱亭畔》可见一些旧文人的遗韵“选钱亭”在绍兴。据《越中杂识》记载,东汉恒帝时,时任会稽太守的刘宠“简除烦苛,禁察非法,清廉温厚,家无积资”,“体恤民瘼,兴修水利、重视农桑、奖励耕织”。《后汉书》评价“宠治越,狗不夜吠,民不见吏,郡中大治”。后来朝廷征召他回京.有五六位居住若耶溪山谷口的老人,赶来向他道别,并泰送一点儿小钱,聊表心意。最终盛情难却,刘宠只好收下几位老人各一文钱。出了山阴县界,便把钱投到了江里。刘宠去廷后,绍兴修了“一钱太守刘宠庙”来纪念他,并临江构筑一亭,取名清水亭,当地人称选钱亭、一钱亭。相比之下,宁斧成的《家在首都》和(家在北京北海北》已是白话文方式。
《家在首都》章法取法古玺,流职出的却是现代气息。宁夭印章刀法雄壮,气势外露,刀痕爆破壮观。老北京的感慨中遮不住整个社会变化的新气象。毕竟,时代已经改变了。
胡正言曾刻《家在镜山深处》以明志。胡正言(1580-1671)为明末书画篆刻家、出版家。《金陵通志》记:“胡少从李登学,精篆籀崇祯时曾授职于翰林院,尚未赴任,清兵即攻人北京,福王南逃途中,竟将明国玺遗失。南明弘光小朝廷建立之后,胡正言精心镌刻了龙文螭纽的国玺御宝,被授武英殿中书舍人。入清后,曾参加以太仓人张溥为首的反清复明组织—“复社”,并以“胜国遗民”自居,跋文中虽冠顺治年号,但仍署“前中书舍人”衔。辞官后隐居在南京鸡笼山侧,屋前种十余竿竹,故将居室名为“十竹斋”,足不出户,潜心研究制吗墨、造纸、篆刻刊书。首创“拱花”印刷,在印刷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所主持雕版印刷的《十竹斋书画谱》和《十竹斋笺谱》,成为划时代的印品。顾梦游曾作《胡曰从中翰七十》一首,诗云:“朝市山来多隐情,老思逃世未逃名。不将金马重寻梦,为感铜驼只掩荆。”
印人镌刻印章,并非想象中的月朗风清、风花霄月,多有整日皆为稻粱谋者。在特殊的时代,也会经历刀光剑影,危巢之卜难有完卵。赵叔孺所刻《家在西子湖头》乃俞人萃用印。俞人萃(1897-1942),字序文,号荔盫,浙江余杭人。与丁辅之、高存道、高野侯、高络园、葛书微等皆老友也。“抗战”爆发后,俞氏举家迁沪,与佩在沪上的丁、葛、高三人,痛国土之沦丧,人民之遭灾,文物之受劫,共出四家之劫余印章,合成精装《丁丑劫余印存》二十卷。此书装成四函共20册,以“浙西丁、高、葛、俞四家藏印集拓廿又一部己卯春成书”等21字依次编序,仅成21部。劫后余生,令人感叹。艺术珍品,值得分外重视。
乔大壮刻有《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印文内容出自苏轼《醉落魄·离京口作》:“轻云微月,二更酒醒船初发。孤城回望苍烟合。记得歌时,不记归时节。巾偏扇坠藤床滑,觉来幽梦无人说。此生飘荡何时歇?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苏轼一生颠沛流离,家在何处?黄州、密州、杭州、儋州。乔大壮后来悲切国家之命运,愤而自沉于苏州。张大千后半生离开大陆飘泊四海,时有'日暮乡关何处是”,“不知何处是家乡”的感喟“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一语既出,最能见证个人的心情、乡情、亲情、友情。巧的是苏、乔、张都是四川人。远离故乡后,再也没月朗风清,只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或者只见“明月下西楼”。
乡情永远割不断,无论你我身在何处。故乡无论经历多少次变迁,形貌是次要的,关键是驻扎在人心灵深处的感受,寻觅“心灵故乡”,是各自的精神家园,也是最后的家园。书法、篆刻成为可以坚守的文化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