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人生至高的境界只有朋友没有敌人

作者:洞见·安娜贝苏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公元1101年,苏轼写下这首《自题金山画像》,随后溘然长逝。

苏轼这一生,三起三落,遭遇过政敌的非难,也承受过刻骨的背叛。

但在他心里,从未对任何人有过怨怼,无论何种境遇,于他都是一种经历。

既过之事,不问;过往恩怨,释然。

01

  • 心中无怨,便可无敌。

公元1057年,京师汴梁,文人聚集,热闹非凡。

那一年,苏轼20岁,章惇22岁。

两人同样年轻气盛,抱负非凡,上京赶考时,因为同样的目标,很快便引为知己。

那时的苏轼温和豁达,章惇也还是个直率的青年,两人时常一同游山玩水,抵足而眠,无话不谈。

分别之际,章惇曾与苏轼约定,“他日扁舟约来往,共将诗酒狎樵渔。”

言辞之间,满是对这段友谊的憧憬和期许。

1079年,乌台诗案爆发,苏轼获罪入狱,章惇不仅为他在朝堂上痛斥宰相,在苏轼被贬黄州孤立无援之际,也只有章惇屡屡去信安慰。

苏轼曾于信中感怀:“平时惟子厚(章惇)与子由(苏辙)极口见戒,反复甚苦。”

但他却未曾料到,那个单纯的少年,终于也在云谲波诡的党派斗争中变得面目全非。

绍圣元年(1095),章惇拜相,个人权利达到顶峰,上任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肃旧党,苏轼自然未能幸免。

但章惇对自己的这个老朋友,异常的狠心。

他发出一张张贬谪令,让苏轼一路向南流离,风餐露宿,妻离子散。

直至到了海南儋州。

在宋代,被流放海南,是仅次于死刑的惩罚,更何况当时的苏轼都已经61岁了,到了这样一个荒芜的外化之地,基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曾经的情谊有多深,背后的扎刀就有多痛。

年迈的苏轼心如死灰,到了海南,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准备棺材。

曾经亲密无间情同手足,转眼就成以死相逼的仇敌,换做常人,早已对其恨入骨髓了吧。

苏轼没有。

宋徽宗上位后,两人境遇轮转,章惇被贬雷州,苏轼却得令北上。

章惇之子章援惧怕苏轼打击报复,写信给苏轼,委婉提醒他顾念旧情。

苏轼一声叹息,提笔回信,忆及两人曾客栈长谈,山中游历,出手相助......

字里行间,毫无怨怼,只记得朋友的好处。

他在信中,依旧称章惇为丞相,言辞恳切:

“轼与丞相定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所增损也......”

彼时,苏轼北上之路凶吉未卜,章惇于苦寒之地寂寞坚守,两人都已过花甲之年,历经宦海沉浮,苏轼早就原谅了这位对他落井下石的朋友。

纵观苏轼这一生,几起几落,恣意纵情,嫉恶如仇,但心中却未曾对谁存有半点憎恨。

有句话说,心中无怨,便可无敌。

人这一生,难免遭遇背叛,会碰到至交反目。

若被仇恨蒙蔽双眼,纠结于心,执着于情,最终伤害的是自己。

佛家有言,如何向上,唯有放下。

已过之事,不必再提,难过之事,学会放过。

很多时候原谅别人,也是对自己的成全。

02

  • 心中有风景,眼里无是非。

公元1084年,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骑着一头毛驴,无声立于江边。

他得知苏轼即将离开黄州去汝州赴任,心念念想再见他一面。

刚下船的苏轼,远远便望见这位老者,江风徐起,他心中一动,赶紧上前伸手作揖:“轼敢以野服拜见大丞相。”

老者上前扶住他拱手而笑:“礼岂是为我辈设?”

一颦一笑之间,寒冰渐融。

这位老者,便是王安石。

曾经,他们是政治上的死敌,苏轼看不惯王安石的做派,王安石视苏轼为眼中钉。

如今,政坛风云早已远去,两人又各自在人生路上饱经风霜,因此生出“人生失意无南北”的惺惺相惜之感。

几番诗文唱和,谈佛论道,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分别之时,王安石望着苏轼远去的背影无限感慨:“不知更几百年,方有如此人物。”

苏轼则喟然长叹:“从公已觉十年迟。”

苏轼曾在诗中表意,希望以后能与王安石比邻而居,可惜王安石没有等到这一天。

苏轼仅离开两年后,王安石病逝。

至此,一段恩怨纠葛又惺惺相惜的旷世之交落下帷幕。

这场君子之交,之所以能够流传千古,很大程度上源于两人的格局。

王安石虽与苏轼政治立场相左,却在乌台诗案中仗义执言,说“岂有圣世而杀才士者乎?”

苏轼曾恼怒王安石的迂腐,却依旧把他视作令人尊敬的长辈。

王安石病逝后,苏轼写下《王安石赠太傅》:

“将有非常之大事,必生希世之异人,使其名高一时,学贯千载……”

言谈之间,不提政绩,只说人格,其雍容大度的笔触,尽释前嫌的风度,一度被后世传为美谈。

王安石与苏轼,一个德高望重,一个才华横溢,当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政见鸿沟消失,更多是如伯牙子期一般的知音之惜。

即便穿越千年,这份懂得,依旧令人垂泪。

听过一段话说:

“古往今来,凡纯洁之人总是执守中庸,实事求是,许多时候能够施以仁慈与公允,这实在是衡量人格的一个重要标准。”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真正有大格局的人,眼里并无是非之争。

他们懂得站在彼此的立场,甚至超越彼此的立场,以更大的视野和宽广的心胸包容万物。

因为阅尽世事,所以凡事都可懂得;看尽人生沉浮,诚觉一切皆可体谅。

03

  • 人活到了一定境界,心中没有仇敌,只有朋友。

据宋代贾似道《悦生随抄》记载,苏轼曾说过这么一段话:

“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

这句话用来形容苏轼的人生观,最合适不过。

他这一生,几经沉浮,但所到之处,无不对人极尽赤诚,所以上到达官显贵,下到黎明百姓,无不对他称赞有加。

他对朋友宽厚。

有一位名叫韩宗儒的人,经常与他书信来往,此人官职很小,却喜欢吃羊肉,每月俸禄只够吃上几顿。

他在偶然间得知,名将姚麟喜爱苏轼的书法,便拿苏轼的信去换肉吃。

没想到一封书信竟换取了十斤羊肉。

韩宗儒喜不自胜,每每嘴馋,就翻箱倒柜寻找苏轼的书信去换肉吃。

苏轼得知后也不气恼,只是笑笑,只待到韩宗儒书信再来时,幽默回道:“今日寒食,断屠。”

短短几个字,诙谐中又显对朋友的亲昵。

他待人真诚。

有人统计,苏轼一生被贬谪过17多次,但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能一心为民,跟当地人打成一片。

在徐州,他不舍昼夜与洪水斗争,拯救一城百姓。

在杭州,他疏浚西湖,筑造苏堤,绝了杭州千年水患。

在黄州时他跟当地农民一起修渠、挖井、插秧,同他们一起去城里听书、喝酒,待到饮醉而归,朋友家的孩童口吹葱叶为他相送。

在海南时他和儿子于草屋中教学、抄书,使得这块蛮荒之地,“书声琅琅,弦声四起。”

他一生天性纯良,始终保有初心,会为路边饿死的小孩痛哭,也会为人间的疾苦感怀。

《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一个人活到了一定境界,万事万物都是他的朋友。

视天地众生平等,以无差别之心待人,这是一种通透的智慧,也是一种极高的境界。

《圣经》里说,欲去掉别人身上的刺,首先要去掉自己眼里的梁木。

常人易守着固有的成见,执着于一时的对错。

一个人境界越高,眼里没有敌人,放眼望去都是渡我一程的朋友。

心有仁慈,心胸豁达,人生自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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