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辞与修养·天道人性

在“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中,惟有人不但外在地以天道为体,又内在地以天道为性,且具道德善性,拥有完成天道之潜力。但人虽有天赋之善性,能够全然发挥本性者却很少,如此就凸显出道德修养之必要性。

《系辞上》开篇即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以天配乾,以地配坤。《乾‧彖》曰: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乾元开创了万物,其所象征的是天,流行在云雨之中,也流行在各类物种中。“流”,说明乾元之力量是流动的,即生命力之流动,故可言乾元赋予万物以生命力。

《坤‧彖》曰: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

坤元让万物得以成形、生长,顺应于天之乾元。坤所代表之大地承载万物,使各类物种欣欣向荣。坤元以万物之形体贞定住乾元之生命力,并且长养万物,使万物之生命得以发展繁荣。

可见,乾元是开创万物之源,而坤元以长养使万物得以存在,两种力量互相配合方才真正构成了万物。万物之生命力皆由乾元所赋,但装载于不同形体中,则有不同表现,故《乾‧彖》言: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

各正性命,即各自性、命之表达方式都只符合自身之需要。乾元乃变化之力,“乾道”即与天道相合之变化规律以及刚健不息之过程(因为道本身还有道路之意)。

乾元统天,故乾道与天道相合,统领了大自然之运作。《荀子·天论》曰:

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

日普照大地,百物赖之以生;月在黑夜中发出亮光,使大自然得以运动不息。《乾·象》曰:“天行健。”天道既刚健不息,乾道亦刚健不息。

(南宋)朱熹(1130-1200年)在《周易二种·周易本义》中注曰:

变者,化之渐;化者,变之成。物所受为性,天所赋为命。

所谓“化之渐”,即乾道流行的过程,现代科学术语谓之“量变”;“变之成”则指乾道被坤道贞定住(坤元既有贞定乾元之力量,则坤道亦有贞定乾道之力量),而完成变化,使物成形,现代科学术语谓之“质变”。

人与万物皆承受乾道之流贯,但人性与万物之性却大有不同,皆因对于乾道之吸收程度不同。牟宗三曾道: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此道不单是命给人而为性,且亦为万物之本体。惟自性的立场上说,人以外的物不能吸纳此本体以为其自己之性,故此道只是外在地为其体,而不能内在地为其性。天虽命之,而彼不能具有之,故“各正性命”,于万物处,亦只是在乾道变化中,各正其物质的结构之性,而不能如在人处那样,复正其道德的创造性之性。(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8:p106。)

牟宗三认为性有分两种,一种是“类不同”之性,一种是“创造真几”之性。“类不同”之性是指物质结构之性,如草木牛羊不同类,故有不同之性;“创造真几”之性则是价值意义之性。在乾道变化的过程中,乾道所下贯的,就万物而言是“类不同”之性;就人而言则除了“类不同”之性外,还有“创造真几”之性。“乾道或天道下降于物为物性,下降于人为人性。

《系辞上》云: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关于“继之者善也”,(唐)孔颖达(西元574-648年)注曰:

“继之者善也”者,道是生物开通,善是顺理养物,故继道之功者,唯善行也。

天道(乾道)开通万物,赋予万物生命力,而能将此生命力继续下去的,则为“善”。

关于“成之者性也”,孔颖达注曰:

“成之者性也”者,若能成就此道者,是人之本性,若性仁者成就此道为仁性,知者成就此道为知也,故云“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是仁之与知,皆资道而得成仁知也。

天道虽内在于人之性,但其在人生命中之体现必须随着人自觉之程度、方向而不同,故曰“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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