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敏：过桥米线

过桥米线

文/李志敏

与他们夫妻二人的相识是在淇滨中学百日会考誓师大会结束后吃饭的路上。那时，我那乖巧伶俐的侄女，与她的两个好朋友一起商量后并征求大人的意见决定共进午餐，这一男一女正是侄女的好友张曼的父母 。男的瘦，高 ，谢顶，五十岁上下，银灰的夹克与说话随和的语调显得很协调 。女的小巧温柔，一头披肩黑卷发，身着黑色的毛呢大衣，笑语盈盈 。

向东走过校大街丁字路口， 一个身穿红衣服戴着黑袖套的中年妇女 ，正在自己的鸡蛋灌饼摊位前忙得不亦乐乎，三个女孩打闹着跑去买她们喜欢的食物。阔步走在前的男人连声说，今天我请客，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好朋友 。说完便用手机支付了钱 。我忙接话，还是我来拿钱吧 ！男人冲我一摆手，不用 ，这是小事。女人接过话，咱们到饭店去吧，要几个菜，一起乐呵乐呵 。但三个女孩子不干了，特别是他们的女儿张曼又是甩手又是跺脚，一口咬定吃米线 。女人又开口， 开上咱们的车，去吃火锅 。那女孩有节奏大声喊 “米线米线”，另外两个女孩儿也笑着高声喊起“ 米线米线”，三个啦啦队员整齐嘹亮的口号声把我们三个大人都逗乐了，连卖鸡蛋灌饼的妇女也接上了话:“那都去吃米线吧！”

飘着金黄油香卷着脆绿生菜的鸡蛋灌饼很快一个个做好了 。早已饥肠漉漉的我向他们夫妻二人建议，咱们每人也要一个，我付钱。男人摇头说不爱吃，女人笑着说，那是孩子们吃的。我没有再坚持，就自己付钱买了一个 。

在我的鸡蛋灌饼做好后，我们三个大人在前面边吃边兴奋交谈着的三个女孩带领下边走边聊 。顺胡同北走西拐，过红绿灯十字路口，便到达目的地 。抬头看见那家餐馆，招牌上用黑色细细手绘字体写着“过桥米线”， 那个“桥”字，被设计成一座弯弯玲珑的桥画。

进店，在身着花围裙戴着眼镜的女店主人的热情招呼下，三个女孩子跑到柜台前 在菜单上仔细挑选，每人报了一份16元的菌类米线，等她们消停后，男人又冲我招手，我要了一份青菜鱼豆腐米线，接着他们夫妻二人也报了自己喜欢吃的米线，男人又是主动付钱。这次我没有争执，我们与女孩们分坐在两张餐桌旁 。男人先朝女孩们问话，需要什么饮料？她们回答不用。男人又问除了米线，可有什么充饥的？店主人回复烧饼，他们要了三个，招呼我吃，我摆手说自己已吃饱，就剩喝汤了，让他们快吃。这时男人忽然大声对店主人说，先给三个孩子做 。

一份份黑褐色的大型瓷盆放在托盖上被服务员陆续送上，青脆脆的生菜 在黑色新筷的翻动下冒起了白白的热气。我们边吃边聊 。从眼前的黑色瓷盆说到了生意人的精明；从餐馆桌椅的精致说到食客的品味；从米线的味道谈到了孩子的喜好；从孩子谈到各自家庭的基本情况，聊着聊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抬头问男人:“上午最后开班会， 班主任老师说王蒙的爸爸观察仔细，不仅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还能鼓励个别成绩差的同 学上进，男孩从几天不写一个字，到现在自习课主动写作业，是说你吧 ？这是怎么回事 ？”

“哦，是这样 。”男人接过话，“老师排任务让成绩好些的同学 家长轮流进行监督，那两 天正好没事，就过来了，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瘦高个儿男孩，一个字也不写，两天四节自习课都没拿笔，我趁空和他聊天，他说，基础差，学啥也学不会，实在没兴趣 。我说，那你一天天呆坐着，有啥意思 ，从最容易写起 ，自己慢慢总能进步， 七八门功课， 哪怕一门功课有兴趣的 ，就多看看，总会好些。男孩像是听进我的话了，我就见他在第三天自习课上开始动笔了 。”

“我家闺女初一时学习还不行，到初二时猛然就有了大进步， 英语课的大提高，带动更多学课的热情，不过现在，她的物理还不大好 ，想趁星期找老师给补补课，不过这要和她商量后才行。小孩子，前途在哪里，  上学是唯一的出路 。

“中央第十九届五中全会开过，有代表提议让百分之五十的中学生进高中，其余的上技校。这个提议不知能否通过，如要实现，这百分之五十上高中，继尔上大学的，将来就是管理人员，另外这百分之五十就是工人阶级 。”

时间缓缓地流过，餐桌上剩下我吃剩的小半碗米线， 女人碗中也剩下少量的汤汁，但她面前的盘子中还剩下如象棋子般大小的一块烧饼 ，男人毫不犹豫地夹起吃了，并且将碗中的汤汁盛进小碗喝得净光 。

我心中震动。男人啊，对有三个孩子还有家庭轿车的男人来说，意味着更大的付出。可他顾及的是大局，是今日眼前所有人的感受 ，而他自己的所需所求都放在后面。为了这百日的中考誓师大会，他们夫妻全都赶来参加，可见对自己的女儿是怎样关心！他们时刻关注孩子的成绩以及心理变化，竭尽全力 尽着父母的职责， 他们的心中装着全部是孩子的未来与希望。少年的光明世界啊，是和父母的悉心引导分不开的 ！这双有爱心且有智慧的父母啊！

三个吃得尽兴的女孩终于拿起白色的餐巾纸离席，我们也跟着站起 。走到门外，我 从兜里掏出趁吃饭间隙到柜台前兑换得我们该支付的现金塞给女人 ，女人来回躲闪，说什么也不肯要 ，男人在旁边也极力阻拦， 我笑着开口 :“我是李静怡的姑姑，第一次来参加大会，理应为侄女买单 。但在你们两位久经世面的公职人员面前， 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也不说给你们买单了 。”见他们执意不收 ，我紧跑几步，追上正兴奋走在我们前面的女孩张曼， 一把塞在她手上，她笑着塞给侄女，侄女又硬塞给女孩，她们推来让去，好不热闹 。

我扭头，看见正阔步向前走的瘦高男人，他身边跟着温柔美丽的妻子 。餐馆在我们不停歇的脚步里愈来愈远，但那牌匾上的桥画却在我心中愈来愈明亮 。一座桥，一座玲珑别致的桥，店家有意将人渡进这块宝地，领略他们不一样的风采，而 男人与女人却以自身为力量，帮助他们的爱女同样建起一座桥，在桥对面的一望无际的土地上，芳草碧绿，各种形状五颜六色的花朵在春日暖阳下纵情开放。若问这花的名字，那就叫正气，热情，豁达，还有，博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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