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师喜欢我,我还是爱老师

尊师者人恒敬之(题记)
我上小学的时候,对于念书毫无概念,整天带着一大群村里的娃娃上蹿下跳,偷东家红薯,吃西家大枣,在学校也不安生,在冬天里把教室的桌子破了柴生火。所有老师见我都头疼,只有齐老师不嫌弃我,把我收进了她的班级,所以至今还记得。
齐老师她教我们语文,梳着齐耳的短发,大眼睛藏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平日里看上去呆呆的,但一旦站在讲台上就神采飞扬,声音特别好听,而且说得是很标准的普通话,不似其他老师那样,上语文课也是一口陕西话。印象中她从后来没有责骂过任何一个学生,甚至连我这样的捣蛋鬼也没有训斥过。
她皮肤很白,却时常夹杂着伤痕。我听知道内情的同学说,齐老师的爱人郭民生是农村人,脾气很不好,而且最爱喝酒,经常喝醉了打她。有一个同学纠正说:“不喝酒也打,前日里我亲见他喝了酒,一路上哼哼唧唧的,看见齐老师在门口晒玉米,上去就踹倒了,压在晒着的玉米上打。”
齐老师大概是我们所见到的受到家庭暴力伤害的第一个实例了,因为村子里的人虽然也并非特别文明,但像郭民生这样打媳妇的却很少见。以至于村里的老者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劝说:“民生,不敢这么打媳妇!打坏了咋办哩?”郭民生对着老者握了握拳头:“我屋的事情你少管!在皮干捶你个棺材瓤子哩!”老者恨恨道:“这怂咋听不懂人话!真不知道是啥东西生下的瞎瞎种!”
翌日上课的时候,齐老师少了两颗门牙,脸上的淤青也很明显,一脸的忧郁,可是她一旦站在讲台上,就立即神灵附身一般神采奕奕,脸上的伤痕和少了的门牙也似乎成了别人的。我们能看出来,站在讲台上的齐老师仍然是开心、快乐,甚至是幸福的,对我们仍然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只不过她的一些普通话发音不标准了,这让我们感到遗憾,也很气愤那个经常打她的男人。二胜说:“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把郭民生狗日的打美!见一回打一回!”
之后有一次,已经上课很久了,我们没有等来老师。而由另外一个年级说陕西话的语文老师给我们上课。我们都很疑惑,我们齐老师去哪儿了?班里自然少不了一些“包打听”,下课之后就有了消息,说是在校长办公室偷听的,齐老师这次被打得太惨了,不是郭民生打的。
知道内幕的同学,是学校另一个老师家的娃娃,他告诉我们:齐老师和郭民生去集上卖菜,感觉有人碰了她一下,一转身,看见一个小偷在偷她顾客的包,齐老师虽然个头小,人又瘦弱,但是遇到这种事却是非常勇敢,她冲上去就把小偷抓住了,大喊抓小偷,喊郭民生和那个被偷的顾客帮忙,谁知道那男人在家打齐老师忒能耐,一到外面就怂了,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敢动,跟个树桩子似的,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儿;而那个顾客则远远地跑开了,根本不顾及小偷当时偷的就是他的包!俩大老爷们一个怂,一个跑,小偷见到这场景立即就有了贼胆,转身就打齐老师,齐老师被打得晕了过去,也没见郭民生上前制止和帮忙。小偷见人躺在地上了,害怕出事,一溜烟跑了。
齐老师被送到医院,不能给我们来上课了。后来听说,齐老师跟那男人离婚了,去了另一个学校当老师去了。我们去县上统考的时候,还见过她。她还是笑盈盈的,仍然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还嘱咐我要把字写好。
后来我们仍然会经常想起齐老师,还会用一片树叶把牙包起来,装作缺两颗门牙的样子,尖声尖气地学她激情澎湃的讲课声,同学们说我学得最像。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齐老师了,我们都很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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