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忆赤峰”系列之二十六：笔墨淋漓写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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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题]:在赤峰市，很多人都知道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贡桑诺尔布。与贡桑诺尔布相比，旺都特那木济勒的名气就小多了。实际上，他们是一对父子……
01
好句惊人细细吟
在上一期，为您介绍了赤峰清代举人赵玉丰的诗词及其曲折的科举求仕之路。赵玉丰在口北文坛久负盛名，特别是当他的《泥莲书室文集》付梓刊印面世之后，时人无不以能得彼书为荣。
满院花飞日未沈，
闲居无计洗尘心。
先生赐读琳琅册，
好句惊人细细吟。
上面这首诗名为《谢子勤赐读琢堂先生诗集》，作者就是旺都特那木济勒，而“琢堂”则是赵玉丰的号。据侯志初撰、李俊义增订的《旺都特那木济勒年谱》记载，旺都特那木济勒，乌梁海氏，成吉思汗功臣者勒篾（济拉玛）后裔，字衡斋、号如许主人、塞上懵叟、梦园叟。他生于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卒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旺都特那木济勒虽为卓索图盟盟长、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多罗杜棱郡王色伯克多尔济之长子，满清蒙古贵胄，但颇有学识。正如他在作七绝《检书有感》时题注道：“先王考（指色伯克多尔济）喜文墨，每岁自京归，购古今书籍不下千卷。余检阅之余，对长夏而披读，恨童年之嬉戏。”这样的家庭氛围，对旺都特那木济勒的影响很深。
朽草乘炎暑，
精英化更灵。
铺来青舞蝶，
腐去碧成萤。
绕砌珠千点，
穿帘火数星。
贮囊堪映读，
无烛亦横经。
显然，旺都特那木济勒在这首《腐草为萤》诗中，也有“囊萤映雪”之意。据说，他的名字出自藏语，意为“有权力能抵抗”。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孟秋，旺都特那木济勒作七绝《留别三弟芝圃九月入都》：
金风瑟瑟恨将离，
曲唱阳关折柳枝。
菊有黄花相会日，
埙篪又在帝京吹。
旺都色那木济勒共有兄弟六人：二弟那木济勒色丹按大族排行又称公三爷，字芝圃，原住王府梦园，后迁到大西沟门府第居住，曾任御前行走，上赐花翎，一等塔布囊，睿亲王仁寿之额驸。旺都特那木济勒“幼时与芝圃三弟共研席，拈毫赌韵”。
02
朝邑润亭盖世才
朝邑润亭盖世才，
遨游四海自徘徊。
而今何事雄心息，
惟有孤灯照素梅。
上诗为旺都特那木济勒的《怀朝邑润亭》，诗下有一题注：“润亭为人落落不群，每宴饮至夜深，用灯照遍梅花，与客同看，亦雅事也。”那么，何处为朝邑，谁人是润亭呢？这说起来可就话长喽。
据史料记载，清宣宗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正月初二，道光皇帝御紫光阁，赐蒙古王、贝勒、贝子、公及外藩使者等宴，并赏赉有差，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多罗杜棱郡王色伯克多尔济侍宴。正月十九，道光皇帝御山高水长殿，赐王公大臣、蒙古王、贝勒、贝子、公、额驸、台吉及外藩使臣等食，色伯克多尔济侍宴。可见，色伯克多尔济在道光朝可是一位活跃的大人物哟。这一年的农历四月十六，公历6月1日，色伯克多尔济的长子旺都特那木济勒出生在卓索图盟喀喇沁右翼旗王府，也就是现喀喇沁旗王爷府镇王府博物馆院内。旺都特那木济勒出生后，朝廷派人前来道贺，“五虎大王”当中的“四虎”全来了。这“五虎”包括材齐王、勃满王、安民王、泊凌王、召宁王，其中的勃满王就是色伯克多尔济本人。旺都特那木济勒的生母为叶福晋，还有六位叔叔，三个姑姑。在这里主要介绍二姑满优什卡，因为她是蒙古族著名文学家尹湛纳希的母亲。旺都特那木济勒出生这一年，二姑满优什卡四十三岁，二姑夫旺钦巴拉五十岁。
满优什卡生于嘉庆七年农历十月二十八，公历1802年12月23日，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出嫁卓索图盟东土默特右翼旗忠信府（现辽宁省朝阳市北票下府乡忠信府村）旺钦巴拉。结婚后，满优什卡为旺钦巴拉生了八个儿子，老七就是尹湛纳希。
尹湛纳希，孛尔只斤氏，乳名哈斯朝鲁，汉姓宝，名宝瑛，字润亭，号衡山。他是成吉思汗之二十八世孙，土默特万户领主阿拉坦汗之十一世孙，清卓索图盟土默特右翼旗第一任扎萨克鄂木布琥尔之六世孙，于清道光十七年（1837年）生于忠信府。尹湛纳希是清末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学者、诗人，精通蒙古、汉、满、梵文。他曾将《红楼梦》《中庸》等汉文作品译为蒙古文，擅长琴、棋、书、画，主要著述有长篇小说《一层楼》《泣红亭》《红云泪》《月鹃》等，以及杂文、诗词等各类文体的作品，被称为“蒙古族的曹雪芹”。
旺都特那木济勒有三位姐姐，大姐紫兰，二姐紫檀，三姐紫欧。其中，二姐紫檀曾指婚于尹湛纳希。清文宗咸丰三年（1853年），旺都特那木济勒十岁，大姐紫兰十八岁，二姐紫檀十四岁，三姐紫欧十二岁。这一年，尹湛纳希为与二表妹紫檀的婚事来到喀喇沁右翼旗王府，作《拜别慈母膝下》诗：
自离慈母膝下后，
跋山涉水远离愁。
进入他乡王府日，
细算数季度春秋。
虽就美食游娱欢，
想起慈母心肠揪。
急盼腋下生双翅，
飞见老母乐悠悠。
这首诗写得非常直白，甚至有些幼稚，但情真意切。也许，时年十七岁的尹湛纳希也是头一次出远门吧。因此，他这样写道：“我到喀喇沁约莫一月有余，住在五间房的官邸里。因为思念慈爱的母亲，特作下此诗……”旺都特那木济勒与表兄尹湛纳希的关系很好，爱好相同，经常相互吟诗唱和。
可叹的是，尹湛纳希与紫檀的婚约以悲剧告终。清文宗咸丰六年（1856年），紫檀病逝于喀喇沁右翼旗王府。尹湛纳希对紫檀用情很深，《红云泪》中的紫淑即紫檀。紫檀去世后，尹湛纳希在喀喇沁右翼旗王府结识了协理之女萨仁宝勒日。咸丰九年（1859年），经色伯克多尔济做主，尹湛纳希与萨仁宝勒日成婚，同去北京。
03
天颜入觐岁华新
我们都知道，敖包是蒙古族、藏族等少数民族祭祀的场所，流行于内蒙古、西藏、青海等地。在内蒙古地区，敖包多以石块或沙、土堆积而成，或以柳条围筑，中填沙土。一般而言，敖包为圆包状或圆顶方形基座，大小不一，多为单个体，也有7个或13个并列成排，中间多比两侧的大些。敖包上竖若干木幡杆，挂缀五色绸、布条或经幡。在汉语中，敖包意为“堆子”，又称“封堆”，有时也译作“鄂博”，比如旺都特那木济勒就曾经写过一首《祭鄂博》：
山川祀毕瑞烟横，
序眉新秋爽气清。
箫箫声清溪水绿，
旌旗彩焕夕阳明。
争先乍试花聪马，
习射还归细柳营。
物阜年丰循旧例，
人人把盏乐升平。
旧时，各蒙古王旗或盟、苏木和寺庙等都有各自的公用敖包，还要定期举行大型祭敖包活动。比如，喀喇沁右翼旗在当年祭敖包的时间为农历七月初一至初三。据记载，旺都特那木济勒诗中所记的敖包曾经在喀喇沁右翼旗王府南面的大广场上，筑有13座石坛，中间的主坛高9尺，阔9尺9寸。在这座主坛的左右，各有6座副坛，呈雁翅状排列，每座高5尺。在这些敖包上，插有杨柳树枝，再按五行方位插上彩旗，放有木制的乌鸦和喜鹊的模型。祭敖包的礼仪繁琐，目的是消灾祈福；检阅旗兵，提倡尚武精神。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参佐要向旗扎萨克汇报工作。旗扎萨克也要借此奖优罚劣，决定下一年的工作重点、各级官吏的升迁。总之，下一年的大事，都要在敖包大会上讨论决定。旺都特那木济勒在作《祭鄂博》这首诗时，已经是“旺王”了。
清穆宗同治二年（1863年），旺都特那木济勒二十岁。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份，他娶惠亲王绵愉第五女为福晋，成为礼亲王世铎的妹夫，镇国公奕询之姐夫。在喀喇沁旗王府博物馆现存有奕询为姐夫旺都特那木济勒所绘的两幅画，一为《兰草图》，其上写有：“庚午（同治九年）夏日写为衡斋姊夫清赏，姻愚弟奕询。”二为《山水图》，其上未署年款，只是写有：“仿董东山画法为衡斋姊丈清拂，姻愚弟奕询。”
清穆宗同治七年（1868年），旺都特那木济勒二十五岁。这一年的农历四月初六，阳历4月28日，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多罗杜棱郡王（亲王衔）、卓索图盟盟长色伯克多尔济病逝。七月初二，公历8月19日，旺都特那木济勒袭爵；农历七月初四，公历8月21日，同治皇帝赏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多罗杜棱郡王旺都特那木济勒三眼花翎。
天颜入觐岁华新，
金阙排筵帝泽匀。
杯进紫霞承凤诏，
门开青锁近龙津。
烟凝桂殿香沾袖，
颂献椒花酒入唇。
正是鸾车行庆日，
万方歌舞乐同春。
通过这首《元旦朝贺侍宴恭纪》可知，旺都特那木济勒袭爵后，备受清廷恩宠，经常能够在御前侍宴，庄亲王载勋也娶了旺都特那木济勒的姐姐为嫡福晋。
同治八年（1869年）农历三月十四，公历4月25日，萨仁宝勒日去世，年仅二十七岁。清德宗光绪十八年（1892年），尹湛纳希客死锦州，享年五十五岁。
04
他乡见汝喜无言
客观地讲，旺都特那木济勒虽然在文学方面很有造诣，有《如许斋诗集》传世，但为政平庸。他生活奢侈，酷嗜京剧，斥巨资在王府偏院内修筑“燕贻堂”戏楼，聘京戏教师，选旗内子弟学艺唱戏。旺都特那木济勒脾气暴躁，稍不如意，动辄痛笞手下之人。他笃信喇嘛教，每日清晨念一遍藏语经卷，持法器叩打近侍头部；进餐时也常责打侍餐的奴婢。
清光绪二年（1876年）的一天，旺都特那木济勒又在发脾气，吓得当差的东躲西藏，有一个差役端着一盆洗脸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管兵梅林阿拉穆萨接过水盆，送到屋门口，被旺王一脚踢飞，叫骂道，你一个带兵的梅林，是端水的下人吗？边骂边追打阿拉穆萨。杨二喇嘛的大哥敖日伯大老爷看不下去了，劝旺王消消气。不料，旺都特那木济勒飞起一脚，把敖日伯的嘴角踢破了。敖日伯大怒，写了一张状子，列举旺王在服国孝期间得了一个女儿。按照大清律例，在皇帝晏驾服国孝的三年里，贵族不许和妻妾同室，违者严惩不贷。旺都特那木济勒害怕了，连忙派人把敖日伯劝截回来，硬着头皮给敖日伯赔了礼。看起来，这个蒙古旗王也有服软的时候哟。
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农历五月初九，公历6月14日，旺都特那木济勒侧福晋包佳氏生长子贡桑诺尔布。这一年的秋天，旺都特那木济勒从喀喇沁右翼旗前往北京。途中，他的心情非常好，写了好几首诗。到了北京以后，又为长子贡桑诺尔布作七绝一首《京邸见小儿喜占》：
瑟瑟清秋别故园，
他乡见汝喜无言。
因思何事生京邸，
定为多沾雨露恩。
从此诗可知，贡桑诺尔布可能生于北京。在北京，旺都特那木济勒也有自己的府第，据说在地安门太平街胡同路北。从清乾隆初年至清末，旺都特那木济勒的高祖喇特纳锡第、曾祖满珠巴咱尔、祖布尼雅巴拉、父色伯克多尔济、子贡桑诺尔布及其本人在京期间，均居住于这座府第。
贡桑诺尔布一周岁时，即同治十二年（1873年），旺都特那木济勒三十岁。这一年的二月初，他的福晋即惠亲王绵愉之女在京邸去世。旺都特那木济勒非常难过，口占七绝《京邸口占悼亡》二首：
其一
离家看月六回圆，
谁想他乡忽断弦。
从此万缘都寂寂，
满天星斗挂寒烟.。
其二
两个鸳鸯池上游，
朝依暮宿几经秋。
而今忽被风吹散，
回忆当年一梦收。
在那段时间里，旺都特那木济勒可谓悲喜交加，作绝律、及词谱共三百多首，如《小儿甫周岁学语喜而赋之》：
酌酒烹茶天气晴，
闲居无事不怡情。
婴儿掌上偏多趣，
学向人前笑语声。
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贡桑诺尔布十八岁，旺都特那木济勒作七律《五月初九日小儿初度口占》：
颐寿筵开列画屏，
昨宵光灿老人星。
榴花对槛盈眸紫，
艾酒浮杯射眼青。
岂羡鹰扬夸阀阅，
但期忠厚守门庭。
拈来口号两三语，
略为尔曹祝耆龄。
这位性情暴躁的蒙古旗王不但非常疼爱儿子，还特别注重对后代的教育。他特地从山东聘请宿儒丁镜堂，给只有六岁的贡桑诺尔布做启蒙老师。旺都特那木济勒十分敬重这位丁老师，曾作《九日与镜堂小酌》：
风雨满城雅趣长，
与君小饮赏重阳。
登楼瞥见枫林紫，
倚槛更看菊蕊黄。
旧曲红腔横玉笛，
新醅绿酒泛瑶觞。
醉来偏有题糕兴，
笔墨淋漓写短章。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四月，旺都特那木济勒病死，长子贡桑诺尔布于次年承袭爵位，成为喀喇沁右翼旗末代扎萨克。中国民国六年（1917年），贡桑诺尔布生母包佳氏在北京病逝。
“诗忆赤峰”系列之二十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