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唐诗解读——李白之《拟古十二首》(其十一)

涉江弄秋水,爱此荷花鲜。

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

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

相思无由见,怅望凉风前。

注:

涉江:战国楚国诗人屈原的《涉江》诗篇。

弄:玩赏。

解读:

这首诗是《古诗十九首》(其六)的拟作,原诗为: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语言浅显,无须多加解说,即可明白它的旨意,意在抒发远方游子的怀乡思亲之情。李白的这首诗中有“涉江”“荷花”“佳人”“欲赠隔远天”“相思”“怅望”等词句和诗意,均从《古诗十九首》化出,但在意象上颇多新创和变化,形象也更为鲜明,不过诗的主旨承继原诗之意蕴,抒发了诗人怀念佳人而折荷无由相赠的相思怅望情怀。两首诗共通点很多,都写漂泊在外的游子思念家乡亲人,都采芙蓉赠情人作为关键情节,而以不能相见的惆怅结尾。明代唐汝询在其《唐诗解》认为这首诗“剌奸邪用事,贤路塞也”,过于牵强,姑且不论。

全诗可分为两大部分,前四句写采荷弄珠,后四句写欲赠荷而佳人远隔。唐汝询认为,“言我涉江采荷,爱其花之芳鲜,惜其珠之荡漾,因与佳人有期,欲以此花相花焉。”此解应该大致不错。盛夏时节,看见荷花芳草,而想到远在他乡的情人,中国人对自然界有极深的感情,并将这种感情与对人的爱恋紧密连接在一起,因此他们送给心爱的人礼物往往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枝花或一棵芳草,这种生活情调是简朴的,也是美好的。

然“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诗人在此一问,是语气的突然转折,恰似一腔热情被一盆冰水浇上,顿觉无限凄凉寂寞。美好的东西本应该找个知心人共赏才好,可是四面一望,全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陌生人,知心人却远在他乡,这一疑问于伤心失望之余,诗人只能发出只能一声叹息。

“相思无由见,怅望凉风前。”这两句承接上文之感叹,男女双方的心境对比之后,将心里的忧伤痛快地宣泄出来,很快陡然煞住,“各在天一涯,会面安可知?”怅望无奈之余而收束全诗,留下凄清深婉情思,愈让人感到情致沉痛深挚,俞平伯先生在解读《涉江采芙蓉》一诗尾句时认为,“结句为一篇纲领,不但可作《离骚》读,直可作整个儿的屈赋读。同心离居,老老实实地说他的痛苦,不但没有乞怜之态,寒俭之色,并绵缠低徊亦若有所不屑然。”以此来理解这首诗不无参考价值。
古代农业社会,生活是很简单的,但由于战争、徭役、仕宦等因素的影响,与家人亲密无间的关系往往就会演变成多少人间悲欢离合的故事,这种故事,在中国古代诗词中占据了相当一部分,李白的这首诗就极具典型性。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排行十二,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窜于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龙元年,公元705年,随家迁居绵州昌隆县(四川江油)。陈寅恪先生曾认为李白其先为西域胡人,陇西李氏乃伪托。其出生地亦多异说,或谓生于条支(今阿富汗加兹尼),或谓生于焉耆碎叶(今新疆库尔勒与焉耆回族自治县),或谓武后神功年间迁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称“李翰林”。贺知章誉为“天上谪仙人”,后世称“李谪仙”。在蜀中度过青少年时代,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隐居安陆(今属湖北)和徂徕山(在今山东)。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权贵,三年后,即744年赐金还山。此后漫游梁宋、齐鲁,南游吴越,北上幽燕。天宝末期,安史乱起,李白应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内讧,李璘兵败被杀,李白受累入狱,获释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闻李光弼出镇临淮,时已届暮年,仍欲从军,半道病还,次年卒于当涂(今安徽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遗召,然李白已经去世。旧《唐书》有本传。李白一生以大鹏自喻,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从科举入仕,然始终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全唐诗》存诗25卷,《全唐诗外编》《全唐诗续拾》补诗36首、断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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