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的铁匠十三敲几近传奇。我的铁匠王庄就此成功嬗变为原乡传奇。作者对人物描写的驾驭能力炉火纯青,独具特质的语言风格自成一景。选材、加工、成型一气呵成。《原乡传奇》第一期《铁匠十三敲》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将铁匠十三敲淋漓勾勒,人生快意不过如此。第二部分设计主人公人生些微缺憾,正是人生悲喜剧之源。第三部分是高潮是结局,世间万恶,自有定数。“硬汉”的主人公是有血性的汉子,担当、执著、自我。人生的意义在于境界,境界的提升在于追求。快意一搏方遂平生意气。突破了才是传奇。文章善用伏笔,草蛇灰线,伏延有致。读来荡气回肠,颇具粘性。
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NO.2333】
作者 | 宋江涛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铁匠王庄的铁匠铺里,风箱拉动了上百年,平时火星飞溅,铁花满地,就像老东乡的黑土,至于大锤咚咚,小锤叮叮,响彻了好几辈子!有多长呢,比上海开埠的历史还长,离现在金山嘴渔村九公里的漕泾镇,那时还是一片儿泥滩涂。玩铁的十三爷,刚从父亲那里接过小锤,才出师。铁匠铺的房子有点简陋,冬天不热,四下透气,好在空气清冷,适合谈话后大口吞咽咀嚼。几根竖起的圆木柱子支撑两架黄背草覆盖的屋顶。大木风箱,泥站炉子,稳如泰山的铁砧子,随手放的大锤,小锤,长把儿铁钳子,绑在长条凳上的铁剪子。这会儿怪清静哩。仿佛铁匠们刚才还在干活,碰巧去放腰水啦?小满节前,十三爷忙得一塌糊涂。前晌打镰刀,后晌打铁叉,麦季快来了,一年的时光正好。土布上衣外面是脏脏的拖到脚面的皮褂子。粗壮的胳膊,肱二头肌像两只大青蛙趴在膀臂上。胸鼓囔囔的,像俩饭碗扣在里头,还有点像后墁儿刚喂了小孩白面丽莎九奶的大嫚儿。十三爷的春天也才来。同十里外大冯营姬姑娘刚过了定物,非他莫属,就像那只铁匠铺里系了红绳琥珀眼的猫咪。十三爷大号,王十三,荤号“一手握儿”,绰号“十三敲”,敲敲打打打铁拎小锤的敲。和现在扬州敲背的敲是一个字。能有一把十三敲的菜刀,方圆十里八乡的厨师都想,就连才切墩的未来厨师;泥巴匠手里使十三敲的瓦刀那差不多是掌作哩,起码能盖房子抱墙角;大裁缝师傅明贞嫂子的御用剪刀当然也是十三敲的手艺,衣裳也铰的好,缝的也美,可身哩很。六年后,十三敲是五个娃儿的大(父亲)了。枪利、地肥、人排场!铁匠铺里,十三爷,饭香菜得劲,人美气。男铁匠哈哈哈,女掌柜嘻嘻嘻。买剪刀的,拎锄头的,取牛鼻卷的,扛铁犁铧的都说美美美,烧茶的煤火炉子上黑黑的铁茶壶壶嘴呜呜呜。男狗静静躺着,头懒懒的竖着,仿佛夜黑跟主人去逮了跑里快的偷牛贼累的。人欢马叫,一片欢腾。
开过药铺打过铁,各样生意都不热。荒年成饿不死手艺人,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钱去酒来,十三奶的饭就送得有点晚。十三敲的大茶碗也时满时干。笑脸变长脸,晴天雨天都那副德性,前腿蹬后腿攚的徒弟依旧缓缓拉着风箱,此事不关风与月。种个女儿是十三敲的梦想。王姬氏十三奶的肚皮平展展,像裁缝铺里烫过的衣裳。高产的十三敲又喝晕了,铁匠铺卖豆腐--软硬兼施的王掌柜,又趴在三斗桌上睡着了,醉啦,或者夜黑没睡好;犹如打了一天大活儿累的,如雷的鼾声就有点言不由衷。或许是想小棉袄夜哩木睡着,或许早一天的宿酒没醒,早上又透的多了。十三敲变了。不知为啥!酒爱上了十三敲,十三爷也好上了这一口,须臾不曾分离,早中晚,哪怕是徒弟大锤一直抡的瞬间也得呡一口!咋,师傅这是咋了,要当酒仙?也就是桥头街的老干片白酒,辣嗓子,能有啥好喝哩。吃酒,喝酒,再怼两口。醉,吃酒,喝酒酒,再再怼两三口,醉,醉醉……日子稠哩像树叶,醉酒是天天。微醺是早上,晌午,后晌,黑儿里(夜里)。十三敲的镰刀、瓦刀、锄头质量还是那样儿。醉了,比以前打的活儿还好。十三敲名震高庙街。如果带一壶南阳酒精厂的卧龙酒,汉中街的六粮液,镇平的三潭大曲,新野汉华,十三爷酒后的铁匠活儿名震半个南阳。
十三敲绝非浪得虚名。手艺人嘛,以手艺为第一。不像种地人的“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十三奶的肚皮平展展,像不曾生过五个儿子的大姑娘,五个小伙儿都快长成一排竹竿林。“生个闺女咋就真球难哩!”成了逐渐两鬓变白的十三爷酒后的口头禅。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这就是一屁话!小嫚儿大屁股的十三奶的五子登科是咋来的呀!“生个闺女咋就真球难!”也在酒后说的更勤快,更有气无力,像从麦地薅出来的晒了三天的灰灰菜,蔫不拉几。十三奶不咋去送饭了,老汉酒醉饭饱,不吃,偶尔叨两筷子,嘴撇的跟同时吃了辣椒大蒜和芥末。眼里是看见夺妻杀子仇人的凶狠。十三奶的圆润在干枯,无邪的大笑声也一去不再来。五个儿子的十三敲爷,还是勤快,不知道累,只晕不醉。看见小妮儿,眼睛直勾勾,这要是我闺女多美奇!岁月静好,酒量徒增,背有点弯,想变罗锅子吗,又没背个自己的小棉袄!
大雪无痕。冬天的早上。一片白茫茫,铁匠铺里的灯无助的亮着。十三敲,静静躺在麦地边,眉头凝重,像在想着啥,一身酒气,站带(布腰带)在路中央横着,恰好在十三爷的两腿间,如同荤号“一手握”的验证--腰里盘三圈,还有一手握。裤子褪一半儿,肚脐下白草丛中一柱擎天,就像能绊倒驴的内蒙大萝卜,不似平日。十三奶的哭声咿咿呀呀是独唱的小旦,五个健壮俊美儿子弯腰屈膝把十三敲抬回四下漏风的王庄铁匠铺,寿衣是自己打的剪子裁的。女裁缝的手乱抖,无力,剪了好几下,布上有一些水滴,咸咸哩,酸酸哩。寿货是大木匠九兴爷的手艺。抓钉是十三敲亲手打的,敲了十三下,十三敲,十三敲,好像一共八十一小锤。“好铁,”十三奶说,“你给哪个相好打哩,不睡瞌睡,还用真好哩铁。”大悲无声,只有风吹过雪层儿表面的苏苏音,仿佛有铁匠铺里平常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叮当响在伴奏。灯火辉煌,火星飞溅,人来人往。酒杯茶盏交错,男左女右,八抬大轿请走了王三十,十三敲,王铁匠,铁匠王。
即笔于金陵江宁大学城,同好DOCTOR ZHANG。修改于琅琊山下。时二零二一年三月初一。感谢辉哥张生。
没文化的流氓。妙理。圆方,艾马骏,SIMTH·SONG,松下无为。古腾塔克·宋。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色俩目。宋铁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