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甘肃|马涛:过年那些事

原创作者:马涛|甘肃省宁县图文编辑:阿拉善文化艺术传媒

《过年那些事》

劳碌了一年,农村人终于在腊八节后闲下来了,村路上再看不见来回流动的架子车了。向阳的墙角或房前或麦草垛前聚集了或叼着烟或嗑着瓜子或吃着大白兔奶糖的老年人、中年人、青年人、少年儿童。这是难得休养生息的时候,为过年一眨眼之间的事情积累着资本,好来年再奋斗,这些村民脸上或写满沧桑或挂满风霜或刻满皱纹或充满阳光。这是难得的聚集,也是难得的沟通和交流,更是忙碌后的难得忘记困难而身心轻松的时候。记忆中的年味是从腊八节冻腊八冰坨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开始。腊八冰坨是母亲腊月初七晚上倒一碗开水,在开水里加红糖,搅拌均匀,把系有钮扣的细绳子放入碗中,另一头放在碗外。弄好了放在屋外窗台上,经过一夜零下十多度的冷冻。第二天早上就连同碗一起冰冻起来了。嘴馋的我们迫不及待从碗里想法提出来,慢慢的吻着、吻着、吻着,不觉得就全进肚子了。臊子面也是醉了我心的美食。面如纸薄,如针线细,厚厚的一层猪油上漂着韭菜,熟油辣子,一闻到就好像心里长了手,恨不得马上吃进嘴里。年越来越近时扫窑就开始了。窑洞都得扫,做灶房的、睡人的正窑、放粮的粮食窑,甚至是栓(圈)牲畜的窖也得扫。被褥、纸瓮、瓦罐、坛子、陶罐、碗碟,或盖或搬。大件的条桌、水缸、箱子、柜子、粮食囤等就在原地盖上被单或大块的纸张。扫窑用的扫帚,是平时用来扫院子扫大门口的没有锋芒毕露的扫帚,在岁月蹉跎里已经被磨平了所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只是矮了大半截的坚硬的枝枝杆杆。母亲拿着扫帚,清扫着每一只窑洞,在用力上下翻飞中,墙旮旯、土缝中那些积年的油烟和尘土,不断的掉到地上。墙上留下了母亲用扫帚清扫完留下的扫帚新的痕迹,这痕迹一道挨着一道,再无油烟和尘土的存在。一番忙碌后,所有窑洞瞬息之间旧貌换新颜,那些顽虐的过去的尘谷子、烂麻子随着扫帚在母亲有条不紊的清扫后,被服服帖帖的打落在地。那些桌桌椅椅,旮旯蜘网等经过我们的忙活擦洗,也一下子暂新的如同刚从店铺里买来的一样清新脱俗了。扫帚扫完窑后,窑洞显得焕然一新,这还远远不够,窑洞需要装饰。去商店买了白纸,回家打了一碗用开水加面粉搅拌起来的糨糊。窑洞的底窗一般情况下要用白纸糊,这样显得敞亮,也有用报纸糊的。我们把纸用小刀剪成和窗户外围一样大,用刷子在回周刷上糨糊,然后从上端对端对齐,贴在窗户上端,再用左手拉紧凑左或右边底部,贴好两侧,最后贴好最下面一端。我是糊窗户边纸的高手,在窑窗户帮上贴白纸我总能贴得平整不起皱。窑洞增上贴报纸不容易,对糨糊的稀稠是有要求的,太稀了报纸容易破碎,强度达不,会掉落;太稠了浪费面粉不说,还有小的面疙瘩刷在报纸上,贴到墙上报纸容易被面疙瘩顶坏,糨糊里水份被蒸发后,报纸就高低不平了,影响美观大方。缺少课外书的年代,把报纸内容对自己有益的一面贴到外面,这样方便自己闲着没事时阅读。记得殷秀梅是名歌唱家最先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一如既往”这个成绩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还有我当年写日记无新鲜事时,便坐在桌前,抄袭着名人名言或好词好句。有时候看着母亲在煤油灯下剪窗花,那逼真的长耳朵兔子、长鼻子的大象、引吭高歌的雄鸡、花开富贵的牡丹……红色绿色的剪纸艺术在白纸的衬托下,显得特别好看。我们小朋友用手指比划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在灯光下的墙上或慢如乌龟或快如闪电式的行走着,母亲难得被天真无邪的孩子逗得哈哈大笑。父亲买的肉一般情况下会腊汁。腊汁后为保鲜,通常母亲会撒很多盐在肉上面,到正月亲戚来时装暖锅或做镇原老席(老席其实并非镇原县所有,全陇东地方都存在),切成薄片盖在暖锅或八大碗上面。而馋猫式的我,趁母亲不在灶房,会瞅准机会,风驰电掣般去到灶房,放上凳子,从盖好的洋瓷脸盆里撕大块的肉,填满嘴,也不管不顾咸味大小,只顾偷着吃。农村人过年,没有豆腐的年是不完整的,就像思乡的人到那里都好一口土豆丝一样,会上瘾。在八十年代中期,物质生活相对匮乏,土豆在平常生活中占据了位置,而豆腐在过年时就显得异常重要。但是做豆腐是有技术含量的,点嫩了就支不住牙口,点老了就没有豆香味。而父母亲做的豆腐那是相当的好,我们或直接切了就吃,或凉拌着放盐、醋、辣子、韭菜炒汤菜,或炒着入席暖锅或八大碗吃。加入鸡蛋的面粉做的“面果果”被做成多种多样的造型,有“1”字形的火柴棒、有“2”字形的红冠子鸟儿,亦有莲花荷花等等。做好了在用菜籽油如煎油饼一样煎熟,吃起来清香酥脆可口。用旧棉花做的棉袄,到年前也要把外面套得旧衣服脱下来,换上从街道上买的新外套。棉袄还是原来的棉袄,只不过是外面套了件新外套就显得精神多了,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能穿一件新衣服,那是过年前特有脸面的事,可以在小朋友面前显摆显摆了。没有人教,但就是爱美,可能也是小孩子的普遍心理吧。腊月三十早上要吃饭早,早早去教书的杨叔家写对联。杨叔一米七五的个头,四十多岁,是小学校的校长,他的毛笔字写的端正大气,楷书和我们临摹的一模,来写对联的人都是父老乡亲,红纸上写什么,那是杨叔根据各家情况不同,招头望一眼就知道怎么写了。那时候改革开放没几年,写的对联都是一些歌颂改革开放的激动人心的对联。“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和顺一门添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大红的对联配正楷的黑字,在年三十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很抢眼。写了对联自然要贴在各个窑门两侧,头顶门栓地方则贴上横批。那时候还不兴倒“福”,各家各户在大门口的树上显眼位置贴“出门见喜”四个大字。是当时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希望每天都喜事连连。夕阳西下时,我们端上放香表和烧纸的盘子,去请坟。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作为后辈儿孙,我们不能忘祖忘本,把列祖列宗们统统请回去供在供桌上,接受后辈儿女的跪拜,点纸、燃香、下跪、磕头,以示为先人的敬重,这是传统美德。请回列祖列宗后,给供桌上摆放上好酒、好烟、水果、小碗肉、小碗面菜……三十晚上是要吃饭的,陇东地区叫喝汤。饺子夹杂着各色或晕或素的菜摆放在“长盘”里,被我们小辈端上土炕,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酒饱饭足稍微等候本家人或向本家最长辈家集合,剩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拜年和守岁了。拜年基本上都为男性,同家族人依据辈分在拜年时聚集在一起,一家不落的在村里拜年去。各家各户都在大门口挂上了大红灯笼,方便来人行走。一进门便从高辈向低辈磕头,爷字辈的很是享受儿女的磕头,乐得眼睛笑成了一条隙,急忙端出瓜子、水果糖、核桃等。有亲戚关系的还从口袋里摸出压岁钱,一块、二块、五块的给我们这样的小朋友。拜年时说话稍微长点的,主家就把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了,那时一个村子的人,大家不客套,或鸡虫老虎杠子一物降一物,谁输谁喝酒,或高声五魁手、六六顺……吼上几嗓子,本不是一家人。也变成了一家人。拜完年九十点钟了,各回各家。父母亲陪伴着爷爷或奶奶说话。年轻人有打扑克的,有下相棋的,也有一个人想心事的。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三十晚上不能关灯,大家都要守岁,十二点前昰不能睡觉的。十二点到了,下炕在院子里放了鞭炮,“咚咚咚……”声中我们眼睛打架了,顾不得“年”这种动物会不会来,就快速进入了梦香。

作者简介马涛,甘肃省宁县人,客居天津,小私营业主。业余喜欢写作,有散文刊登《陇东报》等报刊, 喜欢在在淡雅中品读生活的味道,挖掘生活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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