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小小说：俩老太婆
生活像本书，总有读不懂猜不透的。
俩老太婆
张亚凌
巷子口的大槐树下坐着俩老太婆，一胖一瘦，两家对门。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更多的，是彼此对望。三十年前，也是她俩，四十多岁，正是劳碌的年纪。地里的农活干得很利索，家里也拾掇也很干净，就剩下坐在巷子口的大槐树下织毛衣纳鞋底。
那胖的，在三十年前是清瘦的，三个儿子都带着手艺，跟他们的爹学的泥瓦活。三十年前她总爱念叨：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啥藤结啥瓜。我男人是文盲，我娃就拿锄头挖地拿泥页砌墙。”
“你男人识文断字，你儿子就开上学那一窍，还吃的是皇粮。”
“龙生一子定乾坤，猪生一窝拱墙根。娃不在多，生个好娃，一个就够了。”
“跟上杀猪的翻肠子，跟着当官的做娘子，咱俩天上地下，都是命。”
那时，她唠叨的是自己的劳苦命，羡慕得是人家当领导的男人，跟老子一样吃公家饭的儿子。
后来啊，她三个拿锄把、泥页的儿子成了包工头，有在村里揽活的，有在城里建房的。老二还有了公司，在县城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盖楼房。仨儿子都很孝顺，要接她去城里，她还是觉得在村里舒坦，不去。
邻里也都很羡慕她，金项链，金手镯，见天就穿新衣裳，越来越富态了，说是城里人没人不信。老来福才是福啊，享儿子的福才踏实。大伙都这么说。
可她还是觉得眼前这老姊妹命好。
眼前这瘦瘦的老姊妹，三十年前可是白白胖胖一脸喜相。男人在供销社还是个领导，儿子考上中专在离家几百里外的城里工作。只是后来单位倒闭，下岗了，丢下妻儿去了深圳打工，也着实让父母操了不少心。好在儿子的儿子很争气，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去了美国。现在呀，一切又好起来了。
“看你，多好，都花上孙子的洋钱了……”她又开始羡慕了。
“钱能当人的话，都没人生娃了！”老姊妹一脸落寞，“我是把大小娃娃换成了几张纸。哪像你，三个娃，天天都能见，瞅着都实在！”
她倒是觉得，见不见就那样，挣钱多不一样事干得洋火，总觉得少点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