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时刻

至暗时刻

□陈静

人这一生注定要经受一些磨难,记忆回溯到36年前。

1985年夏,带母亲到市妇幼保健院检查,厄运突降:母亲罹患宫颈癌中晚期。似晴天霹雳,天旋地转。刚毕业实习,身无分文,那个年代,经济匮乏,借钱很难啦!母亲生命危在旦夕,医院推荐:到南京肿瘤医院,还有希望。短短三四天,写求救信,走亲朋好友。东拼西凑:恩师200元,母亲的表妹200元,同学文彬200元,沭阳家波20元,泗阳梅先20元,宿迁朱伟30元,王威50元……一共一千多元。那个时候,教师一月工资才几十块钱。
      不敢怠慢延误,带着母亲和朋友文权(本村长辈,大我四岁)三人匆匆上路,临走时,母亲把一千元钱密密地缝在棉袄里面,到南京把母亲安顿好住下。夜晚母亲睡了,天气闷热,为了省钱,不敢住旅馆,我和朋友买了张凉席,就在玄武湖(肿瘤医院就在玄武湖附近)门前广场纳凉。天当被,地当床,玄武夜寐意迷茫。数星星,聊月亮,母亲何日得健康?
      第二天,送别朋友。母亲不想吃饭,自己一个人怀揣240块钱,上新街口买豆腐乳。半路上,“啪嗒”一声,前面一个人掉下一叠钱,正诧异间,旁边一个人弯腰拾起,拽拽我膀子,悄声说,“走,见眼有份”。来到僻静处,要和我分钱,见那叠钱足有千把块。他把钱装进一个钱包,还用小锁锁上,然后递到我手上,问我有没有零钱,我说只有240元,他说行,他要到新街口买个电器,先借我零钱用用,让我站在原地别走,等他回来分钱。我在原地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不见人影,感觉情况不妙,就匆匆返回病房。母亲正好不在,我钻进帐子用小刀子划开钱包,打开包裹着的报纸: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一叠裁好的和人民币大小一样的厚厚的报纸!我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天有不测风云,屋漏偏逢连阴雨。懵懂无知,涉世不深,也是由于自己的贪心,还没到目的地,240元钱就被两个骗子精心设计的“调包计”骗得一干二净。那可是从同学亲朋好友那儿七拼八凑的为母亲救命的钱啊!那个痛,那个悔啊,无地自容。至今想起,仍然懊恼不已。事隔许多年才敢把这件糗事告诉朋友和家人。写下此文,为了时常提醒自己,也是告诫后来人: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便宜就是当,不出汗的钱不能要,不义之财莫伸手!

为了弥补窟窿,我让老二来南京陪母亲看病,我则回家想办法。那时刚分配到棉花小学,就从会计室借了200多块钱赶回南京,补足医疗费。
     两个月时间的治疗,多亏一个姓杨的主任医师,40多岁,扬州人。多次镭射照光都免费,她说母亲还年轻,不容易。母亲病好了,后来多次去复诊,还是免费。最后一次我特地嘱托老二带去一袋花生,聊表心意。那年母亲45岁。想想现在的医生,如果都像那位杨医生,为患者着想,急病人所急,替病人省钱,天下苍生就有救了。
      那年,我在学校默默隐忍,准备攒钱还债。父亲见我辛苦,锯了一棵苦楝树(枣可入药,木质细腻)去街上卖,当天没卖掉,寄存在拖拉机站,第二天再去看,又被人偷了。

那年,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债务缠身,母亲出院需要调养。两年后又借钱盖房结婚。老婆生产,由于经济窘迫,月子里连一只老母鸡和几斤水果都买不起,每天都是白菜豆芽豆腐,对不起老婆,导致我儿子营养不良。不像今天,可以天天过年,天天吃肉。

两年多后,除了宿迁的四位同学人情债未还,其余借款全部还清。虽然2014年夏天在鑫源宾馆三十年同学聚会了,当面谢了,但行色匆匆,未能深叙旧情,好好款待,觉得还是有点遗憾。什么时候有机会再邀请他们来淮安做客,好好酬谢。

母亲今年82了,没想到她能挺过36年的风风雨雨。嫁到陈家60多年了,以前没享过什么福,为儿女受苦受累,无怨无悔。她一向乐善好施,谁家有个三灾六难她都必去看望表点心意,遇有红白喜事,她更是不请自到。来城里生活后,和儿孙在一起,四代同堂,尽享天伦之乐,每个月还有政府补助一二百元生活费,生活无忧,身体一天比一天硬朗。

我今年退休了,我的人生就像那棵苦楝树,在最该出彩辉煌的时候,却结出了苦涩的果子,不能吃只能当药用,只能是一味清醒剂,时刻警醒敲打自己: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

愿好人一生平安!再次说声谢谢!谢谢曾经帮助过我的恩人们。

作者简介:陈静,男,1961年7月出生,原名陈永明,渔沟中学毕业。闲暇时偶有舞文弄墨,信手涂鸦,发些感慨,很少有文章发表。平时喜欢寻石访仙,游山玩水,疯疯癫癫,常被戏谑。曾在《淮海晚报》、《淮阴报》发表过几篇小文,《一段令人难忘的奇缘轶事》收入《淮阴文史资料》第二十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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