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文化人物系列：酒仙榜｜酒和 · 孟嘉
鬼叔 编撰
好酒之人，有者鲸饮江河，豪宕恣肆，睥睨天地万物；有者细若品啜，温文尔雅，淡泊世道千秋；有人简傲纵意，狂放不羁，如刘伶，李白，贺知章；有人平易旷达，从容宽和，如孟嘉，苏轼，王羲之。人生百态，酒徒种种，各领风骚，杯壶乃倾。孟嘉，字万年，东晋名士，江夏人，大诗人陶渊明的外祖父。孟嘉幼年丧父，侍奉母亲，带着两个弟弟过活，但家风肃然又和乐。成年后娶东晋开国重臣、名将陶侃的女儿为妻，夫妇琴瑟和鸣。孟嘉少时即有孝贤之名，为人言辞简默，包容有度量。江夏郡的郭逊，以清高的节操而闻名，常常赞叹孟嘉温文儒雅、平易旷达，认为自己不如孟嘉。郭逊有个堂弟叫郭立，也是有才华和志向的人，他与孟嘉同时而名望相当，却对孟嘉推许有加。
太尉庾亮坐镇武昌，兼任江州刺史，他听说孟嘉有德才，征召其担任庐陵郡从事。一次孟嘉到郡下办事回来，庾亮召见，问他民间风俗好坏。孟嘉回答说：“不知道，待我回旅舍时问问随从的小吏。”庾亮听了，手里摇着拂尘掩口而笑。后来堂下各位属官汇报完工作都离开后，庾亮特意叫来弟弟庾翼对他说：“孟万年毕竟是个盛德君子啊！”孟嘉没能回答上来领导的问话，这说明他的工作有缺失，但庾亮欣喜的是，孟万年果然是个诚恳有操守的人。孟嘉告辞出来之后，自知做事不够尽善，于是自行除去了从事的官职，而且不坐公家的车，步行还家。回到家里与老母亲和兄弟们共相欢乐，一派和悦气氛，并不因为这件事而沮丧。
当时，庾亮很重视教育，他建立学校，选拔德高望重者担任儒官。因为孟嘉的名望、操行和实才，极为符合这一职务，于是十多天过后，孟嘉被改任为劝学从事。太傅褚裒是个干练而温和的人，很有度量且有才识，当时他任豫章太守。有一次他离开豫章来武昌拜见庾亮，正赶上正月初一庾亮大会州府贤达人士，其中很多是才俊名流之辈。孟嘉那时并不显耀，所以他的座位离主座较远。席间褚裒问庾亮：“听说江州有位孟嘉，今日可在场？”庾亮笑说：“他在，不过我要试试看您能否自己把他找出来。”褚裒于是环顾全场，末了指着孟嘉对庾亮说：“我猜测应该是此人吧？”孟嘉起身施礼，庾亮大笑而惊奇不已，问褚裒道：“先生是如何知道的呢？”褚裒说：“气度与众人不同。”庾亮自此更加器重孟嘉。
孟嘉后来又做过安西将军庾翼的功曹以及江州别驾、巴丘县令等，再后来担任征西大将军桓温的参军。因为孟嘉为人和气正派，桓温非常看重他。有一年九月九日，桓温带领所部参佐官吏游赏龙山，他的四个弟弟、二个外甥也都在座。当时所有下属官员都穿着戎装，忽然刮起一阵风，将孟嘉的帽子吹落在地上，孟嘉自己并没意识到。桓温递眼色给左右部属及宾客不要讲话，想就此捉弄孟嘉一下，以观察孟嘉的举止。孟嘉一直没发现帽子掉了，过了好一阵子起身如厕去了。桓温叫人把孟嘉的帽子捡起来，令谘议参军孙盛拿纸笔写了一篇文字嘲笑孟嘉。文章写好后桓温看了，将文章压在帽子底下放回孟嘉的座位。孟嘉返回时，见到嘲笑自己落帽的文章，便请求纸笔作答，而且丝毫不加考虑，挥毫落墨，文辞超逸卓绝，满座为之赞叹。
孟嘉曾做过刺史谢永的别驾，谢永去世，孟嘉请求前去吊丧，以尽往日下属之情。途经永兴县时，遇到了高阳人许询。许询也是当世名士，有俊才，辞官不做，随心所欲，独来独往，此时正客居在永兴县。这天许询乘船外出，正遇孟嘉经过，他赞叹道：“都市中优秀的人物我全都认识，唯独不认识这个人。也只有中州的孟万年，只闻其名尚未得见其人。看此人气度不凡，莫非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到了这里呢？”许询疑惑，于是请人去向孟嘉的随从打听，果不其然，正是孟嘉，两人遂移船相见，不胜欣喜。孟嘉对许询说：“听说先生客居永兴，我本就打算前往拜访，现在我先去吊丧尽礼，不久回头就到先生那里去叨扰。”孟嘉返回时，于是就在许询处连住了两夜，两人置酒畅谈，很是投机，彼此成为知己。
孟嘉后来在桓温幕府转官为从事中郎，很快又升迁为长史。孟嘉素来随顺和气，以正直宽仁待人接物，家中从没有世俗闲杂的客人来往。孟嘉喜好饮酒，但很有节制，遇到内心有所感触和体悟，就驾车直去龙山，顾自痛饮一番，至晚方归。桓温有野心，希望孟嘉能为自己所用，曾经对孟嘉说：“人不能没有权势欲望，这样我才能驾驭您。”然而孟嘉不为所动，依旧坚守自己的操行。孟嘉一生中做事从不苟且求合，言辞之中从不自我吹嘘，始终淡泊从容，从未表现出太过明显的喜怒哀乐。孟嘉喜欢饮酒，有时也放量酣饮，但即使喝过量仍言行不乱。桓温曾经问孟嘉：“酒有什么好处呢，您竟是如此嗜好它？”孟嘉笑着回答说：“明公您只是没得到酒中的意趣罢了。”桓温又问起歌妓弹唱之事：“为何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孟嘉答：“渐进自然。”桓温的意思是，为什么听起来弦乐不如管乐好听，管乐不如歌者唱的好听？孟嘉的回答是，那是因为逐渐接近了自然的缘故。中散大夫罗含非常推重孟嘉的酒德酒行，赋诗云：“孟嘉善饮酒，不失其本意。”
南湖野客评曰：孟嘉性温雅平旷，冲默有远量，清操知命，和顺宽容。其行不苟合，言无夸衿，未尝有喜愠之容。好酣饮，逾多犹不乱，至于任怀得意，融然远寄，则旁若无人。孟嘉之才德，当世咸闻，亦受推重。光禄大夫刘耽昔与孟嘉同在桓温幕府，太常卿陶夔尝问耽曰：“孟万年若还在，当已作公否？”刘耽答云：“此本是三司人也。”苏子瞻亦盛赞曰：“桓温平生轻殷浩，岂妄许人者耶？乃知孟嘉若遇，当作谢安，谢安不遇，不过如孟嘉也。”孟嘉好饮酒，如其性情，温和宽仁，从容平易。有道是：由来饮客多豪士，雅顺温和数孟嘉。酒仙榜敬列雅座邀之，号为「酒和」。
参考资料：
1. 东晋陶渊明《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
2. 唐房玄龄等《晋书·王敦桓温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