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压力从何而来?
说有这么一个物质,温度高达几万亿,体积小于原子,趋于无限大的密度,在某个奇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这就是宇宙;膨胀之后的星云又因引力而凝聚,这就是星系。
说有这么一片草原,生活着很多猿猴。某天草原裂了道大口子,把猴群分为两半,西边的环境跟以往一样,猿猴们仍无忧无虑;东边的环境百分荒芜,猿猴们为了生存倍感辛劳。那一道口子,是东非大裂谷;而东边的猿猴,就是现代人类的祖先。
童话是孩子的心灵鸡汤,心灵鸡汤是成人的童话。这些成人童话的核心前提大概是,顶着压力活着,坚信某种品德,才能有成就。迷茫时,我喜欢这些,如果我是个资本家,会更加喜欢。貌似有些为无产阶级发声的意思了,但这样就小了。底层剥削自然,上层剥削底层,矛盾累积,触底反弹,这是人类生态龛的运行规律。
说有种压力来源于突发事件。例如我儿时在村寨生活,见到有人因卖菜的多算了一块钱,当街与之大吵,回到家就灌了农药。那人的压力市值一块钱,但对其个人,重达千斤。
说有种压力源于生活长期处于失衡状态。例如中年人的不举,恋人间的暴怒,地铁站的痛哭……一句“最近压力很大”,好像可以解释很多事。
说起很多压力,顶顶就过去了,但精神上的压力,无法以单位准确计量,只能用比例大概理解,所以更能共情。顶着压力做事,确实是一条可行之道,就像资金不足时,加个杠杆。有的人牛逼,加了十倍,赚得盆满钵满;有的人小心翼翼地只加一倍杠杆,转眼就坐在天台边上回忆人生。前者范畴内的那些人是成功者,更加耀眼,更有话语权,他们分享自己的秘籍:顶住。如此,便混淆了一个概念,可行之道一定是必经之道吗?如果面对压力,只是无限度地承受,那么你是赚得盆满钵满的那个?还是坐在天台边上的那个?
说有那么几年,初见不断,道别不断,在最好的年纪用尽精力换来三餐和小屋,有时遇到难处便会怀疑,难处消除后又继续下去。直至要离开时发觉,每一次的怀疑,都是一次小规模的崩塌。
说有这么一座城市,城市很大,霓虹在闪,云朵在飘,城市又很小,地铁里挤满了委屈的脸,出租房容不下一身傲骨。大家都想撂挑子,同时也离不开那点微薄的薪酬。
说有这么一本《水骨县志》,正德十五年,生蝗虫,田苗几乎被吃光;嘉靖二年,三月,大风,白天看不见人,长达十余天之久;嘉靖二十年,大饥荒,饿者互食……
说起那些事,倒也不复杂,不过是雨雪风霜,生死悲欢,历史的线条起起伏伏,凑成了一幅抽象而又悲哀的画作,一幅意义深大的K线图。
《故事》中说:如果说历史给我们提供了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当毒化人心的梦魇终于被清除,当无家可归者都安居乐业,当全世界完全采用太阳能时,我们每一个人的烦恼还是会那样深重且铺天盖地。
说起每个时代,大家都有自己的压力,偶尔有伟人主动站出来,想让世人都活得没有压力。
说有个柏拉图试图将世界变成乌托邦,此行的最大贡献就是,让人们知道了乌托邦是不存在的。
说有个孔子,理想是天下大同,时至今日,儒家被粗暴地符号化为传统文化、国学,成了傍儒之流的保护壳,沾染了不少邪说气味。
想做的事做不了,不想做的事脱不掉。因压力而抗争,又因抗争而徒增更多压力。那么这一切,究竟是抗争还是逃避呢?想不清,就觉得有压力。
说了这么多,其实也都是些废话。
在当下这个时代,可以自我提升致死,融入滚滚洪流,激荡于浪潮之巅,阶级跨越的魅力令人目眩神迷;也可避开时代浪潮,降低阈值,平庸地做一叶孤舟,时代红利可保人不会饿死。
一个人的本质,取决于面对危机时的抉择。所以,最终,一切抉择折射出的都是这个时代的自我,发着或明或暗的光。压力越大,抉择所揭示出的自我就越深刻。
与其想,你的压力从何而来,不如想想,压力会将你送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