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打落牙齿和血咽

如果你是21世纪初的购房者，我不得不同情你，你一定被装修这事儿坑过，而且大多是打落牙齿和血咽，我也是。

花了大把的钱买了房，虽然钥匙交给你了，但交给你的是一副空壳，你走进去看到的模样甚至还很丑陋，那一刻，你无法想像未来的居室究竟是什么样子，怎样才能让家人感受到家的温馨。

于是你必须求助于装修的人。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管那拨人叫“装修的”还真是形象，把一些材料安装好，不久就坏了，还得修整。严格来说，应是将毛坯房进行包装，进行修饰，是装饰，而装饰实际上是一门艺术，但哪里有那么多懂得装饰艺术的人？随着房地产热开始，装修的行业成为热门行业，从事这一行的人从哪里来？实际上就是农民工，这些农民工里有泥瓦匠漆匠木匠，如果他们果真在乡下就是真正的手艺人，那还算能勉强应付得了这些事儿，但大多是临阵磨枪，因为装修业如火如荼呀，一个一点也不懂装修的人成立家公司，就做了经理，也就是包头，手下有业务员，揽来笔业务，就可以干活了。一家公司能有一个刚刚中专毕业的懂点美术的人就不错了，那就是公司的灵魂人物，是包头要供起来的专家，至于其他的各种行当，包头再各自找一个人，这些人又负责各自哟喝一帮人，便组成了小分队，那时的装修公司除了法人和设计人员、财会人员是相对固定的，其他人都是打游击的，因而落下了“装修游击队”的名声。

尽管我对装修“水很深”有所耳闻，但还得硬着头皮上呀。正巧，朋友新华兄刚刚装修完一套房子，他说给他家装修的队伍还行，于是推荐给了我。那个包头立即带上技术员上门服务，技术员是个胖胖的女孩，我一看心里就踏实了些，我有个不太科学的推断，总觉得胖胖的人心较善，不然怎么会长那么多肉呢？胖设计员问我想装什么风格的，我说中式风格。她说她明白了，您是文人，我会让您满意的。先前我听本单位的美术编辑说过，装修是个无底洞，大致投入是每平方千元。我的房子有210个平方，岂不要投入21万？购房花的钱才31万哩。于是我对他们说，装修费用控制在15万元之内。包头问，我们包工包料还是您自己买材料我们只负责施工？我知道，装修的利润主要来自材料，可是，我对材料也不懂，心想与其让那些卖材料的商人去宰，不如就让包头去赚吧，一来省事，二来让他有利可图，他才会尽心去做，如果太精明，让对方失去了利润空间，人家又不是共产主义战士，凭什么只得几个工钱就要对质量负责呢？我对他说，包工包料，我相信你！包头陡然精神一振，拍着胸脯说，您放心，我是您朋友介绍来的，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一周后，胖设计员拿来了设计图纸请我审，对那些抽象的线条我也不懂，装模作样看了几下便签了字，与包头约定先打5万元订金，3个月完成装修。包头拿出一本黄历看日子，查到一个“宜动土”的日子，对我说，就这天开工，吉利。我倒没想到这一点，不禁为包头的职业精神感动了。

开工那天，嗬，装修公司来了好多人，那场面似乎不需3个月便可完成装修，还有两个小伙子，一个脸上有刀痕，一个胳膊上剌有青龙，一看就不是干活儿的，但他们哟五喝六，看样子是包头的助手。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发现在现场施工的人越来越少了，我问包头，包头说，工序得一个一个地来，不可能所有工序一起上。我一想也有道理，我在小区里就碰见在我家干活儿的一个木匠在另一户人家忙活，原来，包工头可以同时接下多笔业务，他的能耐就是统筹与调度，想想也有道理，这叫合理利用人力资源。我几乎是每天都去装修现场转悠一下，目的是盯紧点是否用了环保漆，那时环保漆刚刚面世，还比较昂贵，包头是承诺了使用环保漆的，还好，我家没有什么气味。而小区里有些人家传来剌鼻的甲酫味，我觉得把住了这一道关，就是对家人最大的负责。

虽说是包工包料，买材料时，包头特地把我叫上，以示公正。于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我和包头出入于灯具店、锁店、洁具店、地板店……包头每到一家店子，都与店家讨价还价，让我十二万分地相信他是为了我的利益据理力争。我感激地对他说，等工程竣工了，我接你们吃一餐饭。我没有食言，工程验收后，我在“凤凰城大酒店”摆了一桌宴请了包工头及其员工。大约五六年后，我在街头突然遇到一个人叫我，我回忆了一下记起是当年装修公司里那个胳膊上剌了青龙的小伙子，他拍着我的肩说，周老板还请我们吃过饭，你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其实，其实……唉，不说了。青龙小伙的半截话让我感觉到我家的装修必有隐情，回到已入住五六年的家，我左看右看，终于发现门与地板间有明显地空隙，我翻出当年签的装修合同，地板厚度是1.5厘米，我拿尺子一量，差了5毫米！

经历装修就像喝一杯咖啡，明知有些苦涩，你得把它当茶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