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夏野丨槐树洼的故事(二)
作者简介
夏野,原名景盛存,56岁,山西夏县人,喜欢文字工作,曾担任小报记者、山西省群众文化协会理事、夏县作协理事。从八十年代至今几十年过去,无论职业如何变换,笔耕不辍,曾发表小说、诗歌、民间文学等作品数篇。现在北京电影学院图书馆做保洁工作。
槐树洼的故事(二)
作者:夏野
1945年,秋田禾快熟时,日本鬼子投降撤军了。
一夜间醒来,听说日本人跑光了,张冯两家人总算结束了提心吊胆的日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但是,国民党散兵游勇经常出没,顽固兵和八支队也各村搔扰。好在中条山上的十支队和八路军经常来,村长也换了人,支应中共夏禹县委工作队。他们领着妇女们唱抗日歌曲,唱自由结婚调。李彩风最喜欢听她们唱这一段:
“女儿本姓崔(那么),年长十八岁,
媒婆婆呀来提亲,我坚决要反对。
姐姐年纪小(那么),媒婆给的早,
三天两头吵又闹,日月过不好。
村东有个小伙(那么),年纪也般配,
支前办事顶呱呱,最能趁我心。
他也情愿我(那么),不要介绍人,
区公所呀登个记,二人就完婚。”
李彩风每每听了这个小调,眼窝便有了水,脸上有了晕,内心充满憧憬与希望。
八路军县政府工作队,除了讲婚姻自主,恋爱自由,还给老百姓讲打倒恶霸地主,分地分粮,讲当家做主翻身解放,可这事还没兴起,他们又忙着去打仗了。
村里便有人说:“八路军好是好,可提倡自由恋爱是胡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千年都这么过来了,人又不是野鸡野狗,哪能看上谁就和谁弄那个事?”
也有年轻人说:“早该破这个陋习,就凭媒人烂嘴,几石麦,几块银元,就断送女人一生。十七八姑娘,嫁个六七岁娃娃,好女子都被有钱人家霸走,还不起债就占人家姑娘,买卖婚姻就是不公平!”
张俊明和李彩凤,原来还想着私奔和打伙计的事儿,现在听八路军要推行结婚自由,便盼八路军多打胜仗,快些驻到村里,快些和冯德顺离婚,他们过幸福日子。
两个年轻人,心里有了指望,日子便过得满带劲。
他们常到田禾地亲亲热热,倾诉恋情,间或夜半三更,也到村外树林快活。
俗话说,麻雀飞过去都有个影儿呢,世上哪有不透风的情?
张俊明和李彩凤偷情取乐的事儿,村里终于有人私下叽里呱啦说开闲话。冯德顺似乎也听到一些风声,整天板着脸不快活。
冯德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人不起眼,但他却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得有男人的尊严,是男人就得有男人的威风。他难以容忍村里人对他的不屑与耻笑,更不愿自己如花似玉的婆娘和别人调情睡觉。
人的天性,几千年来封建家长制度深深渗透的夫权意识,驱使他决心整饬一顿婆娘,刹刹她的邪心。
但满肚子四五六的冯德顺,却苦于抓不到把柄,只好阴着个脸皮,打发日子。
说话间又过去了一年。
1946年夏季,张俊明突发奇想,说要二亩地吃饭,一亩地赚钱,便在自家玉稻秫地旁种了一亩西瓜。
伏天里头,张俊明又在地里绳编草捆,用麦芥杆搭雨棚,捏排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瓜庵。瓜庵的一半在西瓜地,另一半却插在玉稻秫地。当然,这是张俊明和他爹脸红脖粗叨叨了好几回,硬是毁了一畦多半人高的青苗搭建的。
张俊明种西瓜,自然不单独以为西瓜能卖几个钱,他搭瓜庵毁青苗,当然有他肚里的鬼道道。
种了西瓜,自然少不了黑夜格看护,既然夜间看护西瓜,这便多了和李彩凤幽会的机会。而他们的幽会,由于这座一半在西瓜地,一半在玉稻秫地的瓜庵,不论晚上有没有月亮,李彩凤都可以悄无声息从玉稻秫地钻进他的瓜庵,而周围一旦有风吹草动,又立刻会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青纱帐,谁也很难抓住。
自从张俊明的地里搭起了瓜庵,李彩凤走娘家禹郭村,便小脚挺勤,隔三差五想嗲想嫫想亲人,动不动,一去就住好几天,仿佛和娘有说不完的话,办不完的事。
冯德顺自然不是傻瓜,他猜想到彩凤天天晚上一定是在张俊明的瓜庵鬼混,在给野男人垫炕头。他也跟踪过几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女人进了野男人怀抱,可他不敢过去。
冯德顺知道自己个头矮小,手脚笨重,根本不是张俊明的对手,过去沾不到便宜不说,没不准还要挨几家伙。可不过去,却又难以制服老婆。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没个证据,不好发作,更何况八路军时不时到村里宣传政策,讲婚烟平等,讲婚姻自由,万一抓不到证据,彩凤生气提离婚,或是常住娘家,更是麻缠难办。何况,张俊明打死鬼子那件事,彩风多次白眼骂他怂包货、没尿性,见了鬼子欺负自己的女人也不敢放个响屁,弄得他平日睁不开嘴,见了老婆总觉得亏几份理。
可是,冯德顺在一天夜里还是没能忍得住,动手打了媳妇!
不过,过后冯德顺就后悔了。他知道世道不是从前的世道了,八路军常来村里讲妇女翻身呐,村里头安置了八路军的联络员,再胡折腾出了人命可就麻达咧,再说,他往日里哪里舍得下手打媳妇?可那天晚上他竟发了半憨劲,下手那叫狠呀。要是真把彩凤逼离了婚,嫁给俊明,他更心疼。
但冯德顺又一想,打彩凤是气头上耍威风、出怨气,男人嘛,哪能没个脾气?她说离婚,只不过气头上大话截人呐,哪能顶真?缓几天,消消气,从禹郭村把她接回来,原班原套过一家人的日月,媳妇还是媳妇,男人还是男人,只要她以后不再和俊明明铺暗盖的就可以了。更何况,这街前巷后,三村五舍,偷情搭伙计多的是,哪能是她一个?想到这儿,冯德顺也消了气。
没过几天,冯德顺便提着点心糖果到禹郭村丈人家,陪笑软说想把媳妇接回来,可谁料想李彩风偏偏与他不照面。再去几回,有时虽然见了面,彩凤却嚷嚷:“八路军来了就离婚,再回你老冯家,没有门!”
冯德顺跑了好多次,得不到彩凤一个笑脸,更无活络话,实在无奈,只好把这件事说与他爹冯有财。
冯有财原以为媳妇走娘家,是小俩口犯话打磕碰,并没放在心上,听儿子这么一说,眼珠瞪得怕人,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他顺手煽了儿子一个耳巴子,气恨恨骂道:“窝囊到家啦,连个小媳妇都守不住,有啥出息?咹?我花钱买来的女人,给人家当婊子垫炕头,这叫人骑脖子上尿尿了,你能咽下这口气?咹?你能咽下这囗气,你就不是老冯家人,老冯家从古至今,就没立下这规矩!”
冯有财毕竟不是冯德顺,打从他记事起,老冯家便在这槐树洼村有钱有势,是三村五舍叫人眼谗的体面人家,只有冯家人睡别人女人的事发生,哪有人敢勾搭他冯家人的女人?这一条街,在这二百多号庄稼汉眼前,他一口唾沫一颗钉,有几个人敢说个不字?谁又敢在冯家女人身上动歪脑筋?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又如何能把这块死面馍,搁胸口受闷气?
不行,冯有财绝不会罢休!
当天旁晚,冯有财把冯家两个有德望的老哥哥请到家里,摆几样下酒菜,叽里咕噜大半夜,共同商议如何整饬张俊明,如何在李彩风身上施用家法。甚至有家族人提议扔给八支队几块钱,让张俊明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但冯有财摇头否决了,为了个女人,不必绾下死结,天上的黑云一会往东一会飘西,谁能知道哪一朵下雨?还是自家人动手以免惊动各路神仙……
有天晚上,李彩凤又出了村,冯德顺气鼓鼓地在屋里摸根绳头。他决定蹲守地头,等彩凤出来便一把抓住,朝尻蛋上搧几家伙,看她还说啥?!
算划到位的冯道顺,悄悄地趷蹴在田禾地头,静等李彩凤落网服软。不一会,果然听到玉稻秫叶飒飒响动,接着又听见脚步声过来,待要扑上去时,却傻了眼。
站在他面前的是人高马大的张俊明。
张俊明看了看攥根绳头的冯德顺,便邀他去瓜庵坐一会,吃块西瓜。
冯德顺知道他在做戏,心中有气更是说话火辣:“你的瓜我吃不起,更不敢吃,你以后离我媳妇远些,彩凤呢?”
张俊明一听这话自然明白,冯德顺啥都知道了。
但是,惹鬼就不能怕鬼,他更知道有怨气必须得说破,不然彩凤以后日月更难熬,便压着声说:“彩凤没见着,倒是想和你说个事。”
冯德顺咋咋呼呼地舞着几绺绳头,抬声壮胆说:“明明见着,能糊弄个人?把彩凤交出来!”
张俊明见冯德顺高声咋呼,一下子火气窜上来,上前抓住前胸,又一掌推倒在地,朝尻上踢两脚,骂道:“我把你个偷瓜贼,见了恩人不说谢谢还倒打一铁耙,你媳妇是我从日本人手下救的,你不感激反而弄事生非,我不整饬你,你硬得要入地上天!”
冯德顺知道不是张俊明对手,好汉不吃哑巴亏,便死受几家伙,气极败坏,起身鼠窜了。
当狼狈不堪的冯德顺回到家中,都看到彩凤坐在油灯下做针线活,便气恨恨,忘了平日怕媳妇,爬上炕头,一把将她推倒,骑上了身:“刚才鬼哪里混了?咹?”
彩风几下挣扎着,坐起身,推开冯德顺,甩脱手瞥他一眼:“串门呐,管得着吗?”
望着李彩凤,冯德顺气得厚唇一颤一颤,手也发起抖来,抡起胳膊搧了她一记耳巴子骂道:“你这东西,好日月过烦啦?人拉着不走,鬼叫着飞跑,装得倒像,窜门呐?窜的是哪家门?窜门裤腿上咋来露水泥?把裤子抹下来,我看裤裆里有没有坏水水!”
冯德顺骂着,手不停在彩凤身上舞弄着,几下将彩凤掀翻在炕头,解腰带扒裤子,肉乎乎的手直往彩凤小肚下抓摸,早弄得一手稀滑,更是气愤的嗷嗷乱吼。
李彩凤知道再也瞒不住他了,便搂住冯德顺脖子,眼泪花花地跪在炕头,抽泣着说:“我的好人呐,我知道对你不起,但你得听我说。我原本应该是他的人,是你爹几石麦子,十几块银元,迷了我爹的心,硬是把我嫁给你。”
冯德顺生性糯弱,平时就怕女人哭鼻涕抹泪,见彩凤哭得伤心,倒不做声了,心想,只要从此她回心转意,还过原来的日子,他也不忍仙女般的媳妇伤心难过,哭哭啼啼。
不料,彩风又说:“我这一辈子对不住张俊明,心里实不落忍,你就当我们搭个伙计吧!再说,这三村五舍,搭伙计拉边套人多的是,我的好人呐,你就抬个手答应吧,今后我一定待你亲亲热热,不然,我心结一疙瘩,活不下去了呀……”
冯德顺听到这话,脸越来越阴,眼窝便冒出了火。他盯着李彩凤,越听越是怒火难压,一把推开彩凤搂抱的胳膊肘,粗野地把她裤子扒个精光,抡起手臂,朝着白花花的尻蛋子,“啪啪”地猛抽起来,边抽便骂:“我把你个小妖精,长毬个白脸狐眉眼,净净勾引野男人,你想把我气死吗?我让你搭伙计,我让你卖x压野鸡,我让你搭伙计,我让你卖x压野鸡,压!压!压……”
这一顿好打,直打得冯德顺手心发烧胳膊发麻,直打得李彩凤尻蛋肿得挨不了炕。
李彩凤默默惦念着张俊明,忍受着冯德顺的懒猫发威,疼得实在受不了,才猛地坐起身,把冯德顺推倒一边。她一边提裤子,一边流着泪花,恨恨地说:“我把你个狠心的冯德顺,想一辈把我栓在你裤腰上吗?别做梦了,也不搭块镜子照照你屄样,凭啥我就一辈子伺候你?我们过不成,八路军来了就离婚,我跟谁垫炕头你也管不着!”
李彩风不顾屁股疼痛,溜下炕棱,一踮一扭跑出去,哭回了娘家……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张 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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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水 运城市文联党组书记
李云峰:运城市作协主席《河东文学》主编
本刊主编:谭文峰
平台策划:高亚东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
诗歌编审:姚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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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李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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