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月读完《金瓶梅》之后，我在地铁上写成的一篇读后感……
【随笔】 长假终结《金瓶梅》
这是我三次在地铁上随手写的文字，今天集中编发在一起，简单修改一下，也算是我读《金瓶梅》两三个月的小结吧。
（一）
多年以前，我书中遇到“补读平生未见书”一句，觉得极好，这句话便成为我的座右铭。和古代博学鸿儒相比，我生怕愧对母校授予的“博士”学位头街。浪得虚名不为做官，就得踏实补课，不可长此以往，那叫自甘堕落。
读硕期间，我通读了繁体竖排版《唐诗三百首》，也仿造了一些“诗句”，为我后来制作新闻标题垫上了一层唐宋味儿。读博期间，我通读了《孙子兵法》《道德经》《六祖坛经》，尤其是后两本书，一佛一道，改造了我过去儒家主导的思维。
有好几本书，我没有读完，至今还欠着债：《古兰经》《圣经》《孟子》等。这其中，还有一本就是《金瓶梅》。当时只读完人民文学版上册，而下册匆匆翻过，没有静下心来读。
人到中年，这些年来，我渐渐有了“还债”的心理，欠父母的养育债，欠师友的各种债，欠自己未读的书债和未竟的文债，当然还有七七八八的情债……
无意之间，我在上下班地铁上写成的《门前的花椒树》《巴河古渡口》等文字，一次次还了欠故乡和欠故人们的“情债”，码成了两本散文集《留住乡愁》《回望故乡》。
写作之旅，让我“沿途”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风景。与此同时，循着方言写作的路径，让我又想到了未卒读的《金瓶梅》。
于是，完成《回望故乡》之后，从今年8月某一天起，我用业余时间展读《金瓶梅》。因为这是“臭名彰著”的“黄色小说”，我不敢带到路上和办公室看，只好放在家里，早晚和周六日“挤”时间读书。
不必贪求快，每天一两回，生僻字词划出来，方言考究一番，精到的诗词、谚语、歇后语等记录一下。书读过之处，有铅笔留痕，有字典翻阅，也很享受。
我相信，滴水穿石，久久为功。这不，到国庆节期间，前后100回、共计112万余字的《金瓶梅》读完了。在不知不觉之中，我熟悉了鲜活的两大坏人西门庆和陈经济，爱上了温柔贤慧的美女李瓶儿，自然对邪恶的美女潘金莲和庞春梅是恨得不行……
（二）
世人大多只知道研究《红楼梦》的学问叫“红学”，而鲜有知道研究《金瓶梅》的学问叫“金学”。
别以为我看《金》、谈《金》，是“臭流氓”。我斗胆说一句，敢说自己是研究《金》的，肯定是大学者，流氓到不了这水平。如果你非要说，学者文人也是流氓，那就改口叫“风流”了。
清人张竹坡评点《金瓶梅》读法108条，其中两条是这样的写的：“凡人谓《金瓶》是淫书者，想必伊人只知看其淫处也。若我看此书，纯是一部史公文字。”（53）“《金瓶》必不可使不会做文的人读。夫不会做文字人读，真有如俗云：读了《金瓶梅》也。会做文字的人，读《金瓶》，纯是读《史记》。”（81）
“读《金瓶》必须置香茗于案，以奠作者苦心。”（张竹坡语）《金》的作者用了上百万字，讲了一个男人西门庆和6个妻妾、无数有“性关系”的女人们的故事。西门庆是大商人、大恶霸、大官人(五品)，他在当时处处混得开，左右逢源。官场上他可与京城的高官拉关系，自己靠拉关系做上了相当于地市级公安局长，生意场上他一家开了几个铺子，还派人上杭州、扬州等地贩货。他的府邸就是当地的社交中心、商业中心。
西门庆从流氓地痞起家，从黑帮人物摇身为“朝廷命官”。在清河县，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可以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包括京城上下，他八面玲珑，受人青睐。靠什么？送金钱、送女人、替人办事等手段。
西门庆固然很坏，但他还是颇有经营头脑，所以名利双收。落后正房太太吴月娘有感叹，这西门庆一死，大厦将倾，妻妾离散，家道衰败，被豪强屡屡欺负上门来了，种种不堪，全书将西门大官人写活了。
这本书好在哪里？好在真实，如《清明上河图》一样的明代社会的长画卷展现在眼前。西门庆一路走上坡路，官场、商场、情场皆志得意满。100回的故事，每一回都情节生动，如戏如剧。每一个人物的对话语言，那么有滋有味有个性，合乎身份。每一段场景描写，人间、梦境、仙界都栩栩如生。
推之细节，每一个人物出场的服饰打扮都精雕细琢，每一顿饮食的菜品、果品、酒品皆有讲究，每一次看病、占卦、药方的套路都是专业水平，每一次社交活动的民风民俗、礼节仪式都合乎当时环境。
说《金》是一本包罗万象的明代生活画卷，乃至百科全书，好不夸张。全书看似充斥色情和暴力，污浊不堪。细一看，人民文学版共删了上万字，保护了我们这些成年读者，也免得“学坏”了。这样一来，我就恨港台版的出版者，他们全书照登，怎么可以不注意“毒素”呢？
多年以前，朋友酒桌上调侃一位包工头，说他是当代西门大官人：一个小学未毕业的同龄人，取得了985高校xx大学的MBA文凭，先后娶了6个老婆，生了四五个孩子，腰缠万贯(身家数亿)……
——你别以为西门庆们早已作古了。今天的世界，众人和诸事，只要愿意提炼，一样精彩无比。不信，哪天我写个百万字的《银瓶梅》来，说不定，还能捧回诺贝尔文学奖呢……
（三）
这一长假，北京晴好了七天。在家翻阅张竹坡点评《金瓶梅》，才知道真才子必须看“天下第一奇书”——《金》，我这假才子就凑个热闹。原因是，我很想试做长篇小说，那必须找成功的范本。现当代作家，想来想去没有特别崇拜的，于是还是转向曹雪芹和兰陵笑笑生两位先贤。
《红》又太文雅，曹先生的爱恨情仇，我学不来。《金》的世俗文学，兰先生(姑且对高人兰陵笑笑生如此称呼)，对我有吸引力。好在手头是“洁本”(删了不利于我身心健康的性描写)，不至于学坏，也不至于毁了我身负所谓公职形象。
《金》这一书中人物全写活了，我坚持啃读了两个月，眼前西门庆先生“立”起来了，要活在今天他混个副部级以上干部，如司法部卢恩光之流，肯定不用怀疑。这西门兄弟33岁就荒淫无度而死，太可惜了。
西门庆做生意，那全是大买卖，门前开了生药铺、丝绸铺、当铺、绒线铺等等，还雇了商船赴苏扬杭等地交易。不用问，西门氏产业在当地无人能比，当属首富。
西门庆做官员，也是平步青云，从地方上的流氓无赖运作为朝廷五品官员，而且主管治安，相当于地市级公安局长。从邸报上看，官员们年度考核，他是优秀的。他与“总理”蔡京等人熟极了，每次都可送礼到位，逢凶化吉。
大凡路过清河县的官员，能受到西门大官员接见，赏酒赏饭那就是赏脸。官商沟通，西门府第是最佳社交场所。西门庆善于外交，不仅大方花费金银，而且重用读书人，包括女婿陈经济、温秀才、应伯爵等人，每次来往揭帖函件，一一礼让周到。
西门府上每一次大型宴饮，从座次、酒类、菜肴(冷菜、热菜)、陪同人员等精心安排，无不妥帖，并令各方满意，足见西门氏掌控格局的能耐之大……
——总之，《金瓶梅》比如今多少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著作都好看。奈何今人浮躁，只看热闹，只看肤浅的东西，甚至只看电信息子垃圾，能有几个人静下心来读读《金瓶梅》，思考一下人生和社会呢？
我同意清人张竹坡的评说（读法72条）：“读《金瓶》必静坐三月方可，否则眼光模糊，不能激射得到。”对我这样以做文章为业余事业的人，更要坚持反复读，方能深得其中三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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