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在儿童的分析工作中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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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康派分析家Wilfried Ver Eecke 在《Saying No: Its Meaning in Child Development, Psychoanalysis, Linguistics, and Hegel》一书中，对儿童发展期中如何说拒绝有很重要的阐述。

在儿童的分析工作中，孩子有着很多的要求，这些要求是父母没有完全建立符号规则导致的，这种要求也持续地构成孩子与家长，同学，还有老师的关系中，而且经常因为后者而进入到分析中来。

因此，分析家应该知道如何拒绝孩子的一些请求：透过对孩子的请求在尊重的意义上加以拒绝，解释为什么这样是不行的，并且，如果还不行，需要增加限制。

这种边界的设定是至关重要的。我们需要了解欲望的建构，涉及到的乃是主体作为缺失的存在。孩子作为前主体，无法接受缺失，简单举一个例子：母亲经常为了新生儿在睡眠和吃奶以及尿床的问题上痛苦不堪，随着一定时期的照看，小小孩逐渐建构出规律的睡眠，吃奶以及减少尿床；经常断奶顺利和不再尿床是和母亲并不总是回应联系着的，因为母亲本身有自己的规律。如果一个母亲在孩子一哭的时候就加以喂奶，孩子即便不饿也会继续要奶，以便让母亲留在身边。

这里涉及到的乃是原因和效果的辩证，我们经常认为是某个原因构成了一个效果：如孩子哭（原因），母亲喂奶，饥渴终止（效果）。然而，如果牵涉到主体，效果会直接改变原因，如孩子哭，母亲不喂奶，不论是否饥渴，但孩子能逐渐学会在夜间忍耐，并且形成规律的饮食。这是因为身体的强大适应性以及它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体。

Eecke的Hegel的辩证法为依据来讨论这种意义上的母亲的拒绝（而不是完全的或者肆意的拒绝），它作为一种效果改变原因的反题（与原因导致效果的正题相反），但却最终促成了主体间性一种合题(主体间欲望的引入），促成儿童的心智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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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有或者没法挫败的孩子，如果我们再以礼物为例子来说的话，为了让孩子达到他的要求，如可以不调皮（原因），经常家长会顺从孩子的愿望，送他想要的礼物，这经常无法达到预想的效果。因为，对于孩子来说，他看到的正是自己的调皮（原因）构成了母亲的回报（效果），孩子为了效果，会造就不安。这种情况下，恰恰是孩子回应了母亲的症状：母亲无法拒绝。在我高考的时候，听说隔壁班有个女生，成绩很不好，由于父母很希望她能考上大学，这个女生要求父母每天晚上必须给她做一顿火锅吃。这个女生即可以吃到火锅，也可以努力或者不努力，当然，直到真正考试失败为止。原因在于，并不是主体性处于这种要求的核心中，即并非主体的欲望：主体自发的缺失，构成自发学习的欲望，进入良性的和同学的竞争中。

足够好的母亲，意味着母亲足够认识到自己的局限以及该局限上的各种边界的意义，这才能帮她了解怎样对孩子的成长而言才好的——这是拉康的符号性的爱，溺爱的没有边界的母亲是对孩子成长最大的伤害，后者经常是母亲透过孩子获得情感的满足——想象性的融合一体的爱。曾经看到一句话，所有的爱都是为了相聚，只有母爱是为了分离。如果我们透过符号和想象两个术语来看，就了解到，所有成熟的爱，都包含了可以最大程度地尊重对方的主体性，对方的离开。

所以，在会谈室中，小孩子经常会捣乱，无法安静；或者即便安静，其代价是在会谈室无所事事，象玩游戏一样。这里实际上牵涉两个层面的运作：一方面是父母的请求（经常可能是很幼稚的）；一方面是孩子的请求。分析家必须在初期会谈，就迅速把握住这两种请求中的包含的不可实现性和矛盾性，并且明确自己能处理的先决条件与范畴。比如，也许有的父母会告诉说自己总是教育孩子这样那样，但总是不听，我们可以询问他如何教育的，例如父母因为事情管不过来的时候，以辱骂的方式进行，或者因为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差异陷入争执，这两种情况下，孩子都无法自然地建立规则，因为是父母本身的要求超越了规则。在前一个例子中，孩子会想如果父母不忙，就可以好好照料他，恰恰他们因为自己而疏忽了他，并且由于辱骂增加了潜藏的恨意；在后一个例子中，孩子可以利用父母的争执来满足自己。这两种情况下，他都能很快透过自己听话和不听话的行为的后果，来了解父母真正的动机。

分析家正好是透过了解自己的边界（如家长没有认识到的），才能重建这里的边界，以及这些跨界行为背后的潜在的要求：无意识情感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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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父母太忙没有按承诺买糖吃，事后也没有礼貌道歉，而是直接说“今天妈妈都忙死了还能想到你的糖”，孩子半夜就以尿床加以报复。在极端情况下，无力建构规则的母亲总是满足孩子，就导致了贪食症，并且，这样的孩子也无法拒绝他人，他无法了解缺失的意义，也更无法透过讲理的方式处理和同学和老师的关系。如果他无法建立一个行为的规范和准则， 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关系性问题，更不要说学业了。因为，正是行为的规范涉及普世性的主体规范，构成从家庭进入社会关系的准则，同时，也是这种规范，让主体可以进入社会网络，形成自己的理想形象，在该形象上，才能安置学业的问题。

社会规范的引入，也会逐渐形成父母的权威形象，混乱的暴力或者过度的满足，都会破坏孩子建构这种规则。拒绝，或者说不，并不是暴力的、肆意和随性的，这种主体性的尊重，也意味着家长对自己的孩子能够理解的信任，而孩子很少会辜负这样的信任；如果父母都不信任自己的孩子，那孩子为何还需要做任何事情来让父母理解呢？

这种拒绝性的对法则引入的建构因此是长期的，很多家长了解自己作为孩子权威的重要性，却因为省事或者疏忽无法坚持去建构它，这带来的麻烦和代价常常远大于他所省下的事儿。因此，我们应该了解拒绝和满足（后者经常要容易一些），都涉及到主体间性中引入规则的方式，并且形成父母和孩子相对稳定的关系。经常孩子的核心问题源自父母内心本身的焦虑和不稳固，见症状与大他者的关系一文的例子。这里与拒绝的理由和规范的关键性逻辑在于，根本没有人能担保行为绝对的好与坏，是我们行为的动机（拒绝的充足理由以及以信任孩子是可以理解的这样的方式去阐释这种拒绝的理由）决定了我们的好，也是该动机传递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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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任何行为紊乱的孩子，都在内心寻求这种规则来框定自己的欲望，自己如何存在于世。突破规则是为了了解父母如何看待他，青春期的例子是最为明显的，这种拒绝规则的方式就会反扑：一方面是性的觉醒构成一种冲击，一方面对面对未来离开家庭构成的焦虑和不确定，这些一起很可能形成一种退行，回到幼年的小小孩式的要求中，只是以透过与父母的争执来试图了解父母容忍的边界。一个原本很成熟的孩子，突然在初高中时期数学成绩一落千丈，原来其父亲是数学老师，非常在意他的数学成绩，如果他数学成绩差，会让父亲在学校颜面无存；时常听说一个大学的顶级教授的孩子，成绩很差，因为，如果他成绩好，会被老师或者同学自然地解释为是基因够好，这样无法把其成绩好的效果，作为主体的欲望的原因：他个人的努力。相反，如果主体的理想得以稳固建构，他也能借此拒绝其他的让他远离这些理想的诱惑，在城市中毒品和各种诱惑泛滥的今天，这点尤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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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形成准则，涉及到的是父母能够不以个人意愿，而是某种规范来建构与孩子的关系，也即，从来就不应把孩子当成不懂事的人，而已然一个成人——这并不是说忽视孩子本身的身体的限制：如特有的饮食，疾病的照料，以及运动机能的相对不足。而是说，给予孩子一个拒绝的原因，一个商议的可能性，越早建立这种机制，孩子就越早体恤父母，他也能越早地能和其他伙伴建立成熟的关系。

在规则的问题上，或多或少都有父母的问题，有时在无法单独透过孩子开展工作的时候，可以透过权威性来对父母加以一定的教育，对那些问题严重的父母，也需要建议他们进行一些心理咨询。我曾遇到一个父亲带着孩子看完了我们科室的所有咨询师，我碰巧是最后一个，在和孩子的单独会谈中，我了解到父亲以非常严苛的方式对待孩子，只要不听他的话就惩罚加关禁闭，孩子很安静对我讲一切，比任何的调皮的孩子都要乖（乖得有点过度），恰恰会谈完了在预约下一次的时候，父亲说你还是没有解决我提到的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我不会来了，而且你们所有的咨询师都没做到，看来还得是按我自己的方式来教育。我问他之前做的做了多久，他说每个咨询师都仅仅做了一次！这个父亲显然只是为了来证明自己是对的——虽然内心为这样对待孩子有一定的内疚感，但他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缺失。

因此，知道为何以及如何拒绝一开始的过度的要求所构成的设置，是儿童分析工作的核心，否则，只会重复上演孩子与父母的剧场；这个边界性的基础上，才能进一步延展出其他关系上的重新建构：孩子与父母，孩子与伙伴，孩子与同学，孩子与老师，孩子与异性的理想，孩子的自我理想：学业和不同学科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