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特稿 | 1978年的那个春节
在1978年的那个初春,“文革”的政治坚冰仍未彻底消融,人们熟知的改革开放的那声“春雷”,要在这一年的年底才炸响。生活虽然依然清贫、困顿,但却发生着一些改变,有了文艺晚会、体育比赛,甚至恢复了民间唱大戏、舞龙灯、耍狮子、跑旱船……过年的滋味开始丰富多彩起来。
在北方过了腊八,年味就越来越浓。腊月二十三,在小村的冯家大院的一间小屋里,因为出水痘被“困”家中近一个月年幼的我,隔着窗户看着小伙伴们在院里提着自制的红五星小灯笼、彩纸糊得小旗风车来回地疯跑,急得我直想哭,结果为了安慰我他们进了屋陪我玩,无一幸免地先后出了水痘,却无一人埋怨我。那一年,父亲厂里竟然发了一本“年年有余”的挂历,两个小娃娃抱着一条大鱼,平生第一次见到挂历,邻里都争相观看,我和姐姐倍感自豪!
年根底,就在我和姐姐去姥姥家玩耍时,父母找村人把饲养了一年的山羊宰杀了,那是我曾经的好玩伴,却是家人一年中少有的肉腥美餐。回家后,望着一大锅煮熟的羊肉,我却哭了,从此后我再没吃过一口羊肉。姐姐因为忙于给亲朋送肉打牙祭,又着急香这口肉,结果不知怎的竟摔倒在肉锅里,好在油肉都已凉,并无大碍,但是这竟成了后来多年里的“春节笑谈”。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糊上了新窗纸,贴上了春联、窗花和花红柳绿的年画,新年的喜气顿时铺面而来。晚上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都悄悄地换上了100w大灯泡,“亮亮堂堂过大年”了。
当时电线是从大队部接出来的,哪能承受起这样超负荷大运转,接二连三跳闸停电,这时候正午台的大喇叭开始吆呼了“社员们注意了赶快换掉大灯泡……”,而此时出了名厉害的民兵排长开始挨家挨户“查灯”。查到了挨几句骂,换上小灯,人走了再换上,年年如此,年年此“一乐”。
大年初一早上我和姐姐换上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新衣,往年一年就一件花袄,布是合作社扯的,姥姥缝制的;裤子往往是姐姐替下来洗得都发了白的,但是那年之后的春节我们姐俩都是一身新。现在想想也许花花绿绿的似乎有点“土气”,但是当时觉得好美。
在小伙伴们的招呼下开始跟着敲锣打鼓的大队干部们去村五保户、军烈属家里拜年,我们其实是凑热闹拜年讨巧,爷爷奶奶们会给我们每人一块糖,糖是我的最爱。逢乡亲给我一把瓜子,我就给父亲留着,父亲最爱吃瓜子了,而且吃出了“水准”。几粒瓜子放进嘴里,片刻间,吐出的皮子不露声色都沾在唇边,仁儿却早进了肚里。也就是过年父亲可以过把瓜子瘾。大院人打趣说:“刘师傅,将来你的两千金可以给你换来多少瓜子。”父亲便笑着回道:“小家子气,我的两闺女,将来都是大学生!”
大年初二,“姥姥家门口唱大戏”了。戏台上咿咿呀呀戏剧粉墨登场了。因为舅舅当年在文化馆拉二胡,我们家几个孩子便可以站到大幕后面看戏,戏台高回音大,我们却一句也听不懂唱词,只是我瞪大眼睛看那青衣美仑美奂的装扮,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温婉…..台下一派热闹非凡踩高跷、扭秧歌、跑旱船…...预祝来年大丰收呢。
1978年,那个春天,那个恢复了醇厚浓郁的年味,一个充满幸福希望,阳光灿烂的春天……那个不曾远去的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