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花语

20210202 摄于深圳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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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店位于市场隐秘的拐角，窄小的玻璃门，台阶上不知名的绿植，生机勃勃往上爬。

我走进去，问塑料桶里那些花儿的名字，像月季，又不像。

“桔梗，是桔梗啦。”店主是个四五十来岁的大叔，笑意盈盈地接话。

“噢，桔梗的花语是啥？我搜一下。”我边说边滑动手机。

“哎呀，哪里那么麻烦哟，看着心情愉悦就行嘛。”大叔笑道，“我们中国，其实原本就那几种花，都是国外引进的嘛。你看菊花，以前说是祭奠故人用的，不吉利，现在好多人还不是开开心心往家里摆？所以呢，看着高兴就行。”他乐呵呵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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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昧问一句，您开花店多久啦？一辈子和花打交道，好幸福哦。”我忍不住感叹。

“二十几年啦，啊呀，怎么说呢。”他顿了顿，连连摆手，“我鼻子已经不行了，早就闻不出花香了。不像你们，一碰到花，就会喊 '好香哦’。”他边说边夸张地单腿跳起来——好活泼的人！

“所以呢，不要把喜欢的事做成工作，不然就会失去很多。比如你们看到的是，这些花多么多么好看，色泽多么多么艳丽，但对我来说，它是糊口的营生，卖不完的话，我是要赔本的。喜欢是喜欢，但生活是生活。”

“哇，您说话好哲学哦！学到好多呢。”我发自内心地赞叹。

“哈哈哈谢谢你！”大叔双手合十，向我微微欠身鞠躬，又说了一句，“生活就是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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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于不同的花色，大叔开导：“什么颜色其实无所谓呢，虽然买花的人，讲究是不是跳色，我觉得就是开心，你喜欢就可以，什么颜色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这五个字，他说了好几次。

“你家花瓶多大呢？”他又问，问完继续说道：“好多人一进来，看到花就说，哇这个花好好看哟！一心血来潮就想买好多。我就问他，你有花瓶吗？说没有，那就别买啰。好了，有花瓶了，我又问他，那花瓶瓶口大吗？说细口瓶，我就问，那你买这么多干嘛呢？我是很讨厌一些人贪多，买了好多花拿回去，花瓶又插不下，就把多出来的花随便放在一边，真的很可惜的！因为花是有生命的，你这样把它随便一扔，很可惜的，也于心不忍对吧？”

我点头，想起之前买了好多绿箩，结果花瓶放不下，只好用玻璃碗盛满水装着，好惭愧哦。

“所以要根据你的花瓶来，花瓶大就买多几支，花瓶小就买少点。有人就说，你这个老板很怪嘞，做生意嘛，巴不得别人买得越多越好，卖出去我就赚钱是吧？不赚钱我在这里做二十几年干什么对吧？其实，花呢，要欣赏，就不要委屈它。真的，不要委屈它。欣赏它整个过程，很好的！这么美好的东西，有生命的！”大叔的眼睛眯起来，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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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去面对它必定的枯萎、凋谢呢？”我问。

“这就是它的一个生命过程呐。那我们也会有那么一天啊！”

“我是觉得，你看，它现在这么好看，但总有一天会枯。我都想买干花了。”

“对啊，但是它把最美丽的一面给你看了呀，我们就要感恩，就要珍惜这个生命啦。黛玉最后拿个锄头去埋花，我们就没有这个必要啦。”

“啊我就说，您肯定是看《红楼梦》的，很理想主义，又很有烟火气息，很哲学。”

“啊哈哈没有没有，我没看过，都是听人家说的。”大叔捂嘴“哈哈哈”地笑，“反正以一颗爱心去欣赏花就是了，包容一点，啥花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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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在井冈山，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花，开得特别好看，就想啊，花是不受环境影响的，人就没有办法这样。”我说。

“是的，我去爬山的时候，发现只要你走慢一点，静下心来去看，会发现脚下好多漂亮的花，好多花诶！有时候，匆匆过啦，看不到啦。其实，就是这份心，欣赏花的心，慢下来，慢慢看，就教会我们很多东西了。生活没必要走那么快，慢慢来。当然了，有时候不得不快啦，为了生活，不走快两步，饭怎么吃啊，没钱啊。“

”嗯嗯，所以就是要找好这个平衡。”

“是呀，要留一点闲情，整天工作工作，哪里有时间去买花、欣赏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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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叔道谢，小心翼翼地举着两束桔梗，走在南国的午后的阳光里。

心里翻滚着好多感触，却又理不清思绪。

我与他，不过聊了十来分钟的花；却好像，也聊遍了整个人生。

回来搜索朋友圈，关键词为“花”，找了几条，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啥。原来，许多隐秘的心事，都溶解在那些花语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