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相声,嘴得有“把门的”

中国曲艺家协会相声艺术委员会、中国曲艺家协会行风建设委员会近日发布了《关于加强相声界行风建设自觉践行崇德尚艺的倡议书》,针对少数民间相声表演团体在公共场合暴露出的不当行为、不良风气,发出坚决抵制封建行帮陋习、恶俗粗劣表演、歪曲事实恶意炒作等行为的倡议,引起广泛关注。

随着民间相声表演团体的博兴,以相声的雅俗问题为核心的一系列问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之所以仍在不断探讨,是因为其根深蒂固,解决起来相当棘手,至今仍有思考的必要。

相声是草根艺术,带着来自民间的通俗、活泼、洒脱、热烈甚至粗粝。一种艺术形式的内容、形式总是与其表演场域、传播方式密切相关的,当相声从撂地走进园子,从园子走上电视、广播、网络,其自我调试、规训是题中应有之义,演员、表演团体对包袱的尺度,对通俗与低俗的界线需要慎重把握。

一个漂亮的包袱应该是在不违反社会一般道德要求的前提下,以友善、体面的方式令多数人感到好笑,倘若能在笑过之后引起一些思考,则更好。某些演员拿地震、女性表演艺术家开玩笑,或许能满足少数人的低级趣味,但多数观众听后感受到了冒犯、不适而非愉快,这是典型的低俗段子,这样的低级趣味应该予以批判,而非放纵与迎合。把口无遮拦乃至小人得志般的“嘴炮”行为当成幽默,把自己的口舌之快建立在对他人的伤害上,恐怕早已违背了相声艺术的本意。其实不仅是相声,生活中有许多情形都是在“开个玩笑”的掩护下兜售丑陋与邪恶,展现个别人的不堪,这一现象值得警惕。

相声属于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然而这不意味着所有说相声的人都有文化、懂艺术;相声当然要抖包袱、挖笑料,然而这不意味着一切人和事都可以拿来玩笑;相声的素材、内容来源于生活,然而这不意味着一切生活中存在、允许的行为都适合拿来表演。比如,如厕是人类正常的生理活动,但是古往今来哪部优秀的艺术作品是靠描写如厕展示自身之优秀的呢?有的演员喜欢把生活中存在和表演中适宜等同起来,以此为自己的口不择言狡辩,其实这是个逻辑错误,生活中有些正常行为一旦拿来表演,不仅不妥当,甚至可能涉嫌违法犯罪。

任何艺术的从业者都不应是生活的“搬运工”,而应是理性的创作者,创作的过程必然包含筛选、加工、提升,相声不可能例外。这么简单的道理,没有人会不懂,之所以有人发明出一套所谓“来源于生活”的理论,不过是种自我开脱的话术而已,创作上的懒惰懈怠、不思进取被美化成了“接地气”,抖几个大尺度、打擦边球的包袱来博眼球,当然比沉下心来搞作品容易得多,能够让相关演员、团体快速获利。在这个过程中,艺术的逻辑已经被资本的逻辑替代了。

这种创作上的“终南捷径”一旦被接受、模仿,则贻害深远。有的演员在行业中摸爬滚打了许多年,基本功深厚、舞台经验丰富、爱惜羽毛之心尚存,即便懒惰些,也还不至于太恶劣,但不少青年演员本来就修为不够,一旦妄想“速成”,结果只能是走火入魔。相声团体公司化、相声演员偶像化,都无可厚非,搞好了还能开拓市场、扩大相声艺术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但有一个前提性的问题必须弄清楚:收入与流量之下,你真的会说相声吗?你说的真的是相声吗?

笔者认为,说相声,嘴得有“把门的”,这道“门”是相声的基本技艺要求和社会一般道德要求。当然,笔者并不认为需要给相声附加过高的使命和期待。试想,在繁忙的工作生活中,一个人花钱买票走进剧场听相声,是为了轻松愉快还是为了接受洗礼呢?绝大多数情况应该是前者居多,观众朴素的心理情感需求应该被尊重和满足。只要一段相声不低俗、无害,能够带给观众单纯的快乐,那也是很好的,应当承认这类作品的艺术价值。毕竟,一个人精神与灵魂的升华可以通过接受教育、阅读经典等办法实现,听相声绝不是首选。过高的道德与意义期许,超出必要限度的使命感,恐怕反倒容易逼出伪君子了。

责编:吴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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