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幽梦——康熙吟诗归化城
康熙吟诗归化城
阎克敏
康熙，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公元1654——1722年）之年号。他八岁登基，在位61年。通观其一生，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诸方面都做出了重大贡献：政治上统一的、多民族的国家得到了巩固；军事上平定三藩叛乱、统一台湾、反击沙俄入侵、亲征葛尔丹叛乱、进兵西藏、南巡北狩、筹边固疆；经济上重视农业生产、奖励垦荒、停止圈地；文化上崇儒治史、编修群书；文治武功多所建树，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个盛世——康乾盛世的开创者。
康熙不但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封建帝王。而且也是一位博览群书、博学多才的学者和才气纵横、勤于吟咏的诗人。刊行于世的康熙诗词计有1100多首（阕），其中在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市）地区吟诗11首。
康熙是什么时间、什么背景下在归化城吟诗的呢？
事情还须从头说起。明末清初，北方蒙古分为漠南蒙古（亦称内蒙古）、漠北喀尔喀蒙古（亦称外蒙古）和漠西厄鲁特蒙古三大部。漠南蒙古早已归属于清，漠北和漠西蒙古也臣服于清。17世纪中期，漠西蒙古准葛尔部葛尔丹称汗后，势力渐强，统一了漠西蒙古，占据了天山南北，又进攻漠北、漠南蒙古，在沙俄的支持下，妄图统一蒙古各部，割据祖国西部和北部领土。为了粉碎葛尔丹的分裂活动、维护国家的统一，这样就发生了康熙三次亲征葛尔丹的军事行动。而康熙吟诗归化城就发生在康熙第二次亲征葛尔丹途经归化城时。
康熙三十五年（公元1696年）秋，康熙以巡视塞外为名开始第二次亲征。九月十九日（指农历，下同）出居庸关，经张家口，到归化城，进入鄂尔多斯河套地区，而后经沙虎口、大同于十二月二十日回到京师，往返三个月。在归化城地区逗留了二十多天，得诗十余首。
据《圣祖御制文集二集》记载，康熙于十月十二日立冬日'驻跸于白塔之前'，即事吟成《塞外初冬》一诗：'阴山南去雁行多，渺渺沙原六御过。报是初冬新律改，依然霜晓气暄和。'生动描述阴山之南、归化城外立冬时节南雁横空、晨霜满地但气候暄和的塞上风光。正如康熙给皇太后的奏书所云：'此间河尚未冻，帐房中不须置火。天无风云，时尚暖燠'（《清实录》）。第二天（十月十三日）康熙来到归化城，驻跸于归化城小召，有诗（《驻跸归化城》）为证：'一片孤城古塞西，霜寒木落驻旌霓。恩施域外心无倦，威慑荒遐化欲齐。归戍健儿欣日暖，放闲战马就风嘶。五原旧是烽烟地，亭障安恬静鼓鼙。'这首诗用诗的语言表述了康熙亲征的本意是通过恩施域外、威慑荒遐，以实现健儿归戍、战马放闲、亭障安恬、鼓鼙不振的和平安定局面的愿望。其后在《归化城夜月》诗中写到：'此际殊方月，关山远近看。清辉临玉帐，皎色耀金盘。烟野照逾阔，霜空夜未寒。坐消行漏永，沙塞绝风湍。'在《塞外寒夜书怀》中写到：'帐殿深沉夜未眠，静思筹略听羌弦。金瓯更辟千千里，瀚海无波万万年。露冷宵寒凝翠幕，塞高风定歇征鞯。旁人莫道行兵远，自有单于首到边。'十一月三日，康熙在今托克托县附近的黄河中泛舟时吟道：'黄涛何汹汹，寒至始流凌。解缆风犹紧，移舟浪不兴。威行宜气肃，恩布觉阳升。化理应多洽，嚣氛顷刻澄。'这些诗作除了生动描述了塞外初冬时节的自然风光外，再次表达了康熙恩威并施的安边思想和'沙塞绝风湍''金瓯更辟千千里，瀚海无波万万年''嚣氛顷刻澄'平叛卫国的坚定信心。
康熙此次亲征其要旨方略，一是巡视塞外，'停銮欲览沿边势'，重新布置御敌兵力；二是宣威示德、招降纳叛，以期分化瓦解葛尔丹反叛势力；三是和塞外蒙古诸部联络感情、加强团结、共同对敌，从而彻底孤立葛尔丹。此时的葛尔丹势穷力蹙，早已闻风远遁，故而第二次亲征未发生战斗，当以政治活动为主。康熙来到归化城后，曾在归化城赐宴蒙古上层贵族，并写有《赐宴诸蒙古》以纪其事：'羽林列队宴行宫，内外绥怀一体中。霜仗辉煌明塞日，晴斿宛转卷边风。人沾挏酒群情洽，乐合羌笳率舞同。卉服狨裘无老幼，欢然尽识化钧公。'重申了康熙'内外绥怀一体中'的安边思想。
在驻跸归化城期间，康熙在席力图召观看了傩舞，写下了'登临纵遐瞩，紫塞接岧峣（《古寺》）的诗句；在游览昭君墓时，写下了'开诚示异族，布化越荒途'（《昭君墓》）的诗句；在湖滩河朔（今托克托县）黄河之岸临流抒怀：'殊方亦苍赤，咸施沐浴恩' （《黄河》）；在视察军粮储备基地脱脱城时，在《脱脱城》诗中写道：'土墉四面筑何坚，地压长河尚屹然。国计思清荒服外，早将粮粟实穷边。'在这些游览诗中，同样表达了对荒途殊方的异族苍赤要开诚布公、内外一体的民族团结思想和'思清荒服外'的战略目标。
康熙于十一月六日从脱脱城附近渡黄河西去鄂尔多斯，并有诗记其行《冰渡》：'云深卓万骑，风动响千旗。半夜河冰合，安然过六师。'
康熙'此行不辞劳瘁，亲冒霜雪' （《经大同府序》）'野宿宵兴''艰难跋涉' （《雁栖沙碛序》），'辛苦事亲征' （《瀚海》），于日理万机之余，感事抒怀，吟咏不辍。上述这些诗作，从另一个侧面真实展现了三百多年前呼和浩特地区自然地理、社会人文等方面的风貌，颇具史料价值，值得人们展卷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