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的故乡
/紫色丁香花
五月,丁香花开的最盛的季节,回密山老家。
还是东方红的绿皮车,十个小时。一个拉箱,一个背包,一个红紫色的手提包里装的满满的商委红肠,八年未归,但回家带红肠的习惯从未改变。
八年,记忆仿佛都模糊不清了,老人走了,余脉剩下三位长辈,叔叔、姑姑和各自的家人。一家人,只有父亲这一脉在哈尔滨,往来也不长聚。
是凌晨三点,在踉踉跄跄的火车里醒来,天也接近大亮,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砖瓦房如星林立,坐在车窗旁的人们,都安静无声,回家,车子的方向与我的城越来越远,也与故乡越来越近,于我而言忽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当迈下站台三层的阶梯的时候,只听见有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文文,在这儿。”我下意识的转过头,首先看见的是老叔略显苍老的略微肥胖的身体疾步走来,身后是婶婶、旁边是二叔,微红的脸上带着笑容。
/密山车站
大嫂,车上冷不冷?婶婶忙问起身边的母亲,不冷,母亲温声地回道。
“给我,我背着。”“不用不用”,婶婶又说着要拿我的背包,让我给推了回去。而这一切让我的心忽而暖了起来,密山的清晨,微凉如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接过行李,放在车后备箱,三拐五拐很快就到了家。
一转眼,外甥女已经两岁了,她睁着如葡萄般大的眼睛在客厅的地板上迎接着我,婶婶把我与母亲安顿在榻榻米的卧室里,不准我们跟着忙碌,而她和母亲在一旁聊着家常。
一切照旧,厨房里常年噼里啪啦的煎炒烹炸声,哭闹声,唱歌声,嬉笑声,声声入耳,自记忆起,就是婶婶给一家人做饭,一做就是三十年。
我望着忙碌的婶婶,头发日渐单薄,几道皱纹刻在眼角。
再看看妹妹,如今纤瘦了许多,嫣然一位刚刚上任的母亲,陪着那无忧无虑的孩子,瓶瓶罐罐,磕磕碰碰,不亦乐乎。
/婶婶的饺子
回家吃饭,吃着兴凯湖鱼,柔软新鲜,兴凯湖虾,弹牙酥软,还有婶婶拿手的黑米烙饼、鱼肉饺子,地里新鲜的蒲公英,水灵灵的透着苦涩;
喝着农家的玉米粥,尝着四舅家养的一年才出栏的笨猪肉,还有姑姑给包的粽子。满眼桌上,都是家乡的味道,也感受到了故乡的缓慢悠闲。
桌前,小孩子,少盐,少糖,大人们满口肉香,“好不好吃?”婶婶还是老样子的问话,我点点头赞许,看着她欢喜的神情,是一种满足。
回父亲更老的房子,在裴德镇老家,看看八十年前日本人曾当过马圈的土房子,篱笆围着的小院儿一处挨着一处,叫叔叔好找。
车子路过的地方,坑坑洼洼,依旧是长长的土路,镇上人咸少,多的是老年人。
叔叔前去探路,终于,有热情的老太太坐在自家小院儿门口见了问话,“你们找谁家?”她们掰着苞米,几只鸡来来回回的吃食,惬意自在。
/将军湖
“原来老邮局的位置是在这吗?”老叔高声的问道,“往那边走。”其中一个,起身,指着,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只见一处低矮的围着塑料窗的土屋,毫不起眼的,就在那堆着。
我们谢过,才过了去。
“文文,你看,这就是我们当年生活的地方。”老叔笑着。
下了车,我才细细的打量,这是一处即将松散的泥房,小小的烟囱,四处窗户已不再明亮,门锁着,不知经历了多少主人,多少岁月的磋磨,已经不能再住了。我们只能在栅栏外,看着...
“上面是你爸爸和的泥,不然下雨天漏雨。”
"每一年你爸都拿报纸糊墙 。”
“这后院的地,每天清晨起来,我大哥就开始种地,挑水了…”
/兴凯湖
我静静的听着,这些只言片语,那些松散的岁月,虽不是我的,却觉得格外亲切。
这里是五十年前家人生活过的地方,同是淡蓝色的天空下,我忽而仰起头,又盯着眼前的一幕,仿佛看见一个瘦弱的少年,跳水砍柴,弯着腰锄地,一条大黄狗看着院子,那个热爱歌唱、热爱读书的少年,开着拖拉机,从农场回来,进家门,掀开锅盖的模样。
在兴凯湖的湖边,静静的伫立,望着一边无际的湖面,卷卷浪花袭来,冲刷着寂静的沙滩,此时的季节风浪是那样的大,湖边无人,只有几家烧烤鱼摊,亦是空空如也。
就在这湖边,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小女孩套着游泳圈,溺水在这里,也吃过滚烫沙滩上的烤鱼,一年,又一年,鱼香,是故乡的滋味,是淡淡的情思。
/沙果花
“你要常回来呀。”在送我回去,老叔站在一旁,抽着烟,淡淡的,也深深的,对我说。
熊培云在《追故乡的人》里说,我相信我的故乡就是我走过的道路,以及我所持久关注的人与世界的命运。
未来的岁月里,无论是在故乡还是在天涯,我愿意平等的对待万物,我愿我是故乡的,我愿我是自由的。
而对于一个仍还未游走完世界就归故乡的人来说,故乡于我,的确是渐行渐远的悠长,或许,某一天,我们在远方,或许终有一日,故乡这个地方,让再薄情再孤高的人都会归于平常。
你看故乡的月亮,多美。你看故乡的小站,车子慢悠悠的,你要常回来呀。耳边响起的是这一句叮咛...
故乡是老的,陈旧的,却是柔软的,如同那些黑土地里孕育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