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徐华容:零食里的童年
徐华容,女,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遵义职业技术学院退休教师,副教授。在省内外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小说。曾主编国家十五规划教材《应用文写作》,参编贵州省中等农牧学校教材《农村应用文写作》。在省内外学术刊物上发表过学术论文数篇。
徐华容散文
零食里的童年
徐华容
一
小时候,母亲总说我“挑大粪过的都要尝一点”。意思是我特好吃、贪吃、盼吃。见别人吃东西就守着不停的咽口水,大人怎么骂都改不了。有伙伴吃零食就把手伸到他(她)面前连说:“吃(给)点,吃点嘛”。不给,又说:“上回我都拿糖给你吃的”。还不给,又说:“我妈妈锁着饼干,等她下班了给你吃”。一般都能给点,如还不给,就说“一辈子不和你玩了”。遂悻悻走开。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匮乏到有人因没吃的而饿死的地步。父母整天就想着怎样不让家人挨饿,我们一天两顿饭,基本上没有零食,偶有零食母亲也实行分配制,剩下的锁起来,隔段时间再分发,我们眼巴巴的惦记着被锁在箱子里的吃食,逮着时机就向母亲讨要,所剩无几时母亲说“砍了树子免得老蛙(乌鸦)叫”,并把空口袋给我们看。那时只要是能吃的都是零食,母亲做饭时永远找不到上顿饭剩的菜,全被我们当零食吃了。甚至把不带汤水的剩菜放到衣服口袋里带到学校(炒辣椒鲊、辣椒鱼、各种豆类)和同学分享。母亲洗衣服时发现口袋油浸,打死都不承认是装了剩菜。
特别享受别人向我乞讨时,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施舍的感觉。同时也享受向别人乞讨零食,分得一点点东西(一颗黄豆、一粒葵花、花生、玉米、用牙咬碎的糖粒、用舌头叼舔的白糖、一片油炸土豆、小点辣椒鲊……)放到嘴里时的感觉。向别人讨要东西吃,只要父母不责骂是没有人责骂的,所以成为孩子们的日常现象。
春天,我们只要去野外总能找到吃的,掐植物嫩茎剐了皮吃,白菜、青菜苔脆、甜汁多,酸汤梗脆、酸汁多,白刺巅脆、汁多、味淡,茅草蕊(包裹在茅草叶中的穗)微甜、柔绵,茅草根老、硬、汁少、味淡、咂巴一阵得全吐,酸草,掐嫩叶或嫩牙、很酸,杜鹃花微酸,摘桑葚,吃得舌头、口腔紫黑紫黑的,吃过量时会闷两天,头晕干哕,很难受。摘槐树花吃,个矮的用根竹竿,划破一小段用根木棍顶在中间,使竹竿顶端张开,举着对准槐花茎插在中间一缴(绞),一大团槐花落地,摘不到的就捡地上的吃,吃多了也会闷。
夏天,洋川河两岸的田野有抓不完的蜻蜓、青蛙、螺蛳,抓的青蛙、螺蛳是要交给家里打牙祭的,只有抓的蜻蜓才可自己享用。我们一般不徒手捉蜻蜓,效率太低,用藤条或竹条弄成圆圈插在竹竿的一端,绑紧,再打满蜘蛛网,去闶(罩),效率极高,一个小时下来通常有几十只。我们会在院坝的一个角落烧起火,扯掉蜻蜓的头、尾、翅膀放进青辣椒里,撒上盐,搁在火上烤,认为熟了就吃。
冬天教室特别冷,穿得又不多,大多数同学脚上都是母亲自制的棉布单鞋、单袜甚至没袜,遇下雨天从家到学校鞋袜尽湿,坐在教室里四十分钟一动不动会感冒生病。于是我们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都自己提火上学(我们叫灰笼或火盆)。竹编的圆筐子里放个瓦罐,瓦罐里放木炭火,筐子上有一圆形提把,像花篮。上课时把脚放在上面很暖和,如遇两三个同学带的木炭不好,整个教室全是烟雾。冬天里我们乐此不疲的是从家里偷偷装一把玉米、黄豆、豌豆、胡豆、或两三个土豆、红薯,放在灰笼里烧熟,下课时就是我们分享的美味。经常有同学上课时趴在课桌下悉心照料灰笼里的食物,手里拿两根木棍翻炒豆类,教室里时时响起炒豆爆破的声音,这时老师会很生气地叫趴在座位下的同学站起来,站起来的同学通常脸上不规则的黑一道白一道的木炭色和木炭灰色,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有时老师会气急败坏地抢过同学的灰笼扔到教室外,下课时院坝里的灰笼十有八九被摔坏或烧坏,同学和家长都认为是该摔的不会找老师的麻烦,更不会去学校理论。家长见着老师说得最多的是“娃儿不听话,你就跟我打,打好了我给钱”。老师的行为在学校、社会那是绝对的权威并受到尊重。
在学校我们喜欢乱叫同学父母的名字,被叫的同学越生气,叫的同学越起劲,但我们没有一个敢叫老师姓名的,身体里就没有想叫老师名字的基因。
二
“等我有了钱,买一屋的月饼,一屋的糖果,一屋的葵花,总之是堆满零食,我坐着吃一天,我一天坐着吃,对我好的我天天发给他们吃,对我不好的,我眼气死他。”
这是我对大我三岁多和几个月的两个儿时伙伴说得最多的话。在物质需求中,越匮乏的东西越是人们心里追求的目标,那时零食对于我们简直就是奢侈品。大我三岁多的哥哥擅长讲故事,甚至能现编现讲,我常拿零食换故事,半块饼干只能听莆志高叛变,一块饼干可听孙悟空一打白骨精,无数次零食可听完《红灯记》,无数次零食没听完《西游记》。
有一次我站在家门口吃核桃,他对我说一个核桃讲竹林里的熊外婆,我说听过几遍了,他说讲猪八戒背媳妇,我说听过了,他说讲白雪公主,我说听过了,他一急说,半边核桃讲我们俩的故事,我把核桃给他,他开始滔滔不绝地现编现讲,这个故事揉进了好多童话和传说,一会跑偏一会又回来,乱得不行,讲一会停住说再给一核桃继续讲,我沉浸在故事里。以至于很多年都在想地下面到底有没有矮得跟扫帚一样的扫帚人,黑、矮、小,天上有没有高得跟竹竿一样高的竹竿人,高、白、美,我们真叫扁担人?在高矮的中间,金黄、坚韧、负重、有牺牲精神。母亲上班前给我的三个核桃,我正经只吃了半个
,两个半变成了故事。他一边讲一边指挥我给他敲核桃,我用石块把核桃敲碎,先拿大块的给他,再拿小块的,那种跟齑粉差不多的我欲放到我嘴里都被呵斥。
三
我们的童年天天跟泥混在一起,泥是我们做的还是泥做了我们,我们玩了泥还是泥玩了我们。找一处细软的黄泥或白泥,我们可以玩到“哥哥(姐姐)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呼唤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离开时总有人大声地吩咐:“别碰我的'月饼’让它干!”最哿惬的玩耍和玩耍的烦恼都和泥有关。
“早上才换的干净衣服,下午就成泥猪,自己洗衣服!”这是院子里大人们责骂孩子的声音,有时会传出挨打的哭叫声。
第二天我们仍跟泥混在一起,白泥是肥肉,红泥是廋肉,用小刀切成块、丁、条,翻炒、煮炖;黄泥做碗碟,青草做蔬菜。爸、妈、孩子的叫着,跟真的一样。这个节目还没完有人提议下一个节目,大家立马响应,立马投进节目中,刚才的爸妈、兄妹现在的对手。踢毽、掷子(五颗或七颗小石子)、栽兵、跳坎、扔沙包、跳皮筋……。输家拿零食给赢家,没零食就学狗叫、猫叫,或讲故事或唱歌。回家时又一身泥,又挨骂或挨打。
对于零食,我们小时候没个够,感觉一天都盼着吃,甚至想办法找吃。二分钱能吃一把葵花、二颗糖、一个卤鸭脚、一圈“窝屎糖”(扯成丝状裹着豆面抟成坨的麻糖)、一个泡粑,五分钱能吃二支油条、一坨糍粑、一两葵花、一碟花生、五颗糖、一个卤鸭翅膀……。
我们是没有零花钱的。编些理由向父母讨要也是十分有限的,“买本子、买铅笔”之类。一旦被识破非但得不到钱反而挨一顿斥责。
县废品收购站,二分钱一支牙膏皮、三分钱一斤废鉄、二分钱一斤废纸、四毛钱一斤废铜……。
那时是没有废纸的,废报纸、废本子都用来包裹食物和檫屁股,我们能做的是把家里的半管牙膏挤到沟里,换二分钱;跑到工厂去捡废铁,几个伙伴捡的凑在一起可换一毛左右。
我们的童年只惦记吃、惦记玩,没有补习班、没有兴趣班,也没有特长班。除了上课、做作业(作业很少)没有什么占据我们玩的时间,可以说我们是玩大的。向简单快乐的童年致敬。
2017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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